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摇摇晃晃的马车突然停下,感知到这点的文南星拉开帘子,看了一眼周围。
下人来到马车前,拉开帘子,扶着她下了马车。
她有些茫然,以为这一走便是要赶很长的路 ,没想到几个时辰就到了,放眼一看竟然是在京城外几里的皇觉寺。
只是这寺离京城不过十几里路,她在这与皇宫又有何区别,还不是在京城之中,还不是天子脚下。
她以为他们要将自己送得很远,让她在外边先避一下风头,等局面稳定再出来。
送行人并未与她多言,只是在一边等着,直到有人出来接应,才驾着马车便离开了。
很快文南星只见前方走来一光头和尚,等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个身量纤细,年纪不大的女人,正朝着她走来。
因为是黑夜,旁边只有一盏油灯照明,看不清女子的脸,还以为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和尚。
等人走近了,看清面前的人,竟是故人,她不免吃惊了一下。
此时秦书瑶一身素净的僧袍,头顶的乌发早已被剃掉,脸上不施粉黛,白皙素净,整个一皈依佛门的僧人的模样。
文南星还是有些不确定,遂喊了一声确认。
“书瑶?”
“阿弥陀佛,我早已忘却红尘世事,施主叫我静安就好。”
秦书瑶见她也并未吃惊,对她鞠了一躬,抬眼看向她的眼神平静,毫无波澜。
“此处不宜久留,施主还是随我进去吧。”
文南星颔首,随着秦书瑶来到一处幽静的禅院,是一 处简陋的院子,可院子一看便是精心打理过的。
院中有几棵高大梧桐树,到了秋天开始落叶,地上却不见残败的树叶,只有零星飘下来的几片。
一踏进屋里,文南星环顾四周,里面已备好一切所需家具用品,床单被褥皆是准备好的。
屋内檀香四溢,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随后被风吹散,一看早早备下的。
秦书瑶请她坐下,动手她沏了杯茶,随后亲自放到她面前。
“施主先安心在此住下,一切皆已安排好。”
文南星心中迷惑,却也不急着问,随着她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可最终也压不下心中的疑惑。
“你怎知我会来,莫不是早就计划好的?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秦书瑶不语,只是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来,浅浅的,没有秦扶瑶的那股敌意,也没有秦苓儿的亲近之意。
文南星在府中与她交集不多,后面她进宫之后便再没见过她。
只是她越是看着面前的人,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到如今她才突然想明白。
光说她能从皇宫暗道里出宫便是十分古怪的,再者,她出来的时候,朱玺虽不会大张旗鼓搜寻,可势必会怀疑秦扶瑶。
可她却毫不在乎,不担心因为自己的事会连累了她,连累了秦家,还能堂而皇之地来到皇觉寺,信誓旦旦说她能搞定一切,只要她肯出宫。
再看看他们事先还能安排下这一切,这些种种,无不预示着他们将要做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突突地跳动了几下。
似是没察觉到文南心灼灼探究的目光,秦书瑶不紧不慢地又给文南星添了一杯茶。
“施主安心住下就是,夜已经深了,先好好歇息,有任何需要都可与贫尼,贫尼住在隔壁的偏房。”
说完准备起身离开,并未与文南星多说什么。
“慢着,你先等等。”
文南星拉住了她的手,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面对着她。
“你二哥哥他……”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从秦书瑶眼神中文南星知道她应该是知道了。
“你们可是要做什么?”
她终究是不死心,想要问清楚,她们究竟要什么。
这一切太不寻常了,秦扶瑶瞒着朱玺将她送出宫,一旦被朱玺知道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作为皇后的秦扶瑶。
她知道秦扶瑶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搭上她和大皇子的前途来帮她逃出来。
她不会这么做,也没理由这么做,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也就是秦家要做什么,难不成会因为秦颂的死,要与朱玺鱼死网破。
想到这个结果,她心中一阵冒起一阵恶寒,不禁想到若是此番秦家所做的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
一旦失败,那整个秦家,包括团哥和圆哥都将被连累,这太不值当了,她绝对不能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急地拉着秦书瑶的手问她,语气中带着焦急。
“你告诉我,你们究竟要做什么?秦家是不是要造反?是不是?”
她没有丝毫顾忌说出“造反”两个字来,因为她已经有了猜测,他们知道秦颂不在了,为了报仇,他们要造反,要推翻朱玺。
他们有大皇子这个天家血脉,只要造反成功,就能顺理成章地扶持有秦家血脉的大皇子登基,大皇子还小,做不了什么,最后还是秦扶瑶把持朝政,这么一来对秦家是百害无一利。
可是此番惊险重重,一旦失败,那她的团哥和圆哥,还有娴姐该怎么办?
造反的罪名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她作为他们的母亲,不忍心看着他们小小年纪就遭受这些。
秦书瑶看着面前之人面上难掩焦急担心,再想起家中所托,她也终究不忍心,如实告诉了她。
“贫尼与你说实话,此事贫尼不知道,只是受了家里的吩咐,在此等候你,看护好你,他们具体要做何,贫尼真不知。”
在文南星说出“造反”两字时,其实秦书瑶也似明白了过来。
可心中没有任何起伏,甚至感觉不到恐慌。
并非她心中有十成的把握,而是她早已不关心这些恩恩怨怨,今后命运如何她也不愿去想,可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也没有放任不管,才在此厢等候着,尽全力看护好她。
还未等文南星多说什么,门被人门外推开,从外走进来一个人,进门后径直走向秦书瑶。
“阿瑶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也像阿钰一般睡不着?”
朱钰进门就拉着秦书瑶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身上,用着孩子的语气与她说话,还朝她撒着娇。
不过他好似并不觉得这些话对于他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十分不妥,反而像个小孩子,有着童真的心性。
文南星将要说出的话被打断,眼睛直直看向挽着秦书瑶胳膊的男人,目光中多有探究之意。
她虽然不知面前之人是谁,可大概能猜到,他应该就是退位让贤的太上皇朱玺,朱玺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朱玺退位后就住在皇觉寺,虽说是有个太上皇名号,可一个退位且痴傻的皇子,就宛如囚犯一般,皇觉寺不过是他的监狱罢了。
二十几岁的年纪就被困在这皇觉寺一生一世,身世也是可悲可叹。
察觉到文南星的目光,秦书瑶将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扶起,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语气中带着一点责备,却也十分有耐心。
“何故这么晚还没睡,还偷偷跑出来?”
听出她语气之中颇有责怪之意,朱玺忙着摆摆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阿钰不是故意跑出来,阿钰睡不着,想去房间里找阿瑶一起睡,可是阿瑶不在,我就出来找阿瑶了,阿瑶她是谁?”
朱玺指着面前的文南星问道。
秦扶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最后留给文南星一个无奈的眼神,摇了摇头,最后哄着朱钰出去。
文南星失了魂地坐在凳子上,心中早已乱作一团,她早该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