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一间老机修厂的后院。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陈旧气味,角落堆满覆着厚灰的零件与废轮胎。
陈泽迅和小刀从侧边的矮墙翻进来,落地很轻,没发出一点声响。
小刀蹲在墙根的阴影里,朝厂房西头那排低矮的平房抬了抬下巴。
“人应该还在里头。”
陈泽迅没吭声,只点了下头。
平房最里头那间,窗板紧闭,门缝底下透不出光,静得反常。
两人贴着墙根往前挪,步子压得极稳。
就在离门还有七八米的时候——
“哐当!”
屋里猛地传来东西被撞倒的闷响,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操!”
小刀低骂一句。
陈泽迅已经冲了过去,一脚踹在门上!
老旧的木门没锁死,轰然向内弹开,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漏进稀薄月光,照亮一个正手忙脚乱往怀里塞东西的人影。
是阿狗。
他显然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脸上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
怀里几卷防水布和两块能量晶片掉在地上,也顾不上了,翻身就往窗台上爬。
“阿狗!你他妈还跑?!”
小刀从陈泽迅身后挤进来,扑过去想拽他的腿。
却被阿狗反身一脚蹬在肩头。
他整个人借力往外一窜,大半个身子已探出窗外。
陈泽迅却没追到窗边,反而退开半步,眉头紧皱:
“不是他。”
小刀一愣,回头看他。
“这还不是他?那他跑个屁啊?”
“他知情,但不是他出卖我们。”
陈泽迅心里清楚。
如果真是阿狗,这时候他绝不可能还留在这儿。
他只是心虚,也只是没想到他们还能找过来。
“那就只能是......黑皮了。”
............
阿狗从窗口跳下,落地滚了一圈,爬起来踉跄着往厂区后头堆满废料的窄巷里钻。
心脏狂跳,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
巷子又黑又窄,两旁堆满废弃铁架和水泥管。
他深一脚浅一脚,眼看前面就是通往外路的拐角——
一道身影,已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前方两三米处。
阿狗猛刹住脚,差点摔倒。
他惊疑不定地盯住堵路的人,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小......小悠!?”
他喉咙发干,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怎么也来了......”
斗篷下的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阿狗正犹豫该冲过去还是往回跑——
巷子另一头,脚步声急促逼近。
陈泽迅和小刀的身影从拐角后出现,彻底堵死了退路。
“我......我能解释......”
阿狗声音干涩,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陈泽迅懒得和他掰扯。
“废话少说,黑皮在哪?”
小刀配合地向前迈了一步,眼神不善。
阿狗嘴唇哆嗦:
“我、我不知道!他拿了钱就跑了,说去东港......我留在这儿是、是想等等看,说不定......”
“等什么?等我们死了的消息?”
小刀啐了一口。
阿狗脸色更白,还想说什么,忽然——
巷子入口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手电强光粗暴地扫了进来。
“哟,挺热闹啊?”
唐悠悠猛地回过头。
身后巷子深处,几道身影堵得严严实实。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身形高大,穿着深色制服,肩章线条冷硬。
这分明是官方的人。
但那眼神......
却没有半点公事公办的温度,只有一片沉沉的冷。
更让她心往下沉的是他们手里提着的东西。
几个金属装置,表面指示灯规律闪烁,正向外释放着无形的波动......
那是,原力屏蔽器。
几乎同时,另一侧的巷口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轻微响动。
陈泽迅立刻侧身,目光扫向新出现的那伙人。
借着手电筒余光,他看清了对方手上的家伙。
不是棍棒,是枪。
制式不统一,但枪管泛着精心保养过的冷光。
其中两人衣领上的暗纹,他一眼认了出来,那是刘家私底下养的人。
小刀反应更大,他猛地扭头,死死瞪向墙角的阿狗:
“阿狗!你他妈的还敢找人堵我们?!”
阿狗本就惨白的脸这下彻底没了血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死灰。
“不、不是我!”
他哆嗦着,拼命摇头,话都说不利索:
“我真不知道......一定是黑皮!一定是那混蛋找来的人!他、他想灭口!”
他的辩解在枪口与制服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刘家那边,最前头的男人似乎懒得听他们争辩。
他掂了掂手里的枪,目光阴沉地扫过巷中被困的四人。
尤其在唐悠悠那身裹得严实的斗篷上停顿了一瞬,最终定格在陈泽迅脸上,嗤笑一声:
“妈的,真够倒霉,白蹲一晚上,还浪费一堆弹药。”
显然是在说今晚地下停车场那场失败的埋伏。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股戏谑:
“不过......有人告诉我们,那是试探。”
“说你们这帮老鼠,只要窝没端干净,就一定会回来找同伙。”
他缓缓抬起枪口,指向陈泽迅:
“看来,说得一点没错,今晚,正好一网打尽。”
空气彻底凝固。
前有狼,后有虎。
狭窄的巷子成了绝地。
唐悠悠能感觉到后背瞬间渗出的冷汗。
跑已经晚了。
那几台原力屏蔽器覆盖的范围太广,她连展开骨翼的刹那机会都没有。
下一秒。
刘家的枪手几乎同时手指扣上扳机。
那金属响动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唐悠悠呼吸一滞,颤抖着的眼睫缓缓合上。
哥,对不起......
黑暗压下来的瞬间,她清晰地听见了扣动扳机的轻响,子弹冲出枪膛的尖啸——
“砰!砰!砰!”
声音近得刺耳。
可预想中的冲击与疼痛并没有到来。
只有一阵极轻的风,卷着终于微凉的空气,与一丝......熟悉的气味。
她闻过这味道。
唐悠悠猛地睁眼。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挡在她身前,距离近得几乎能碰到她斗篷的边缘。
他背对着她,右手随意抬起。
那几颗本该撕裂血肉的子弹,轨迹骤然偏折。
下一刻——
“铛、铛、铛......”
金属撞击砖墙与铁架的声响在窄巷里清晰炸开,溅起的火星短暂划破黑暗。
夜风穿过巷道,拂动她的兜帽,也送来那股熟悉、且令她骤然安心的气息。
他微微侧过头,余光向后扫了一眼。
继而抬眼,望向前方那些僵住的身影:
“这次......怎么不想着留活口了?”
巷子陡然死寂。
见无人应答,他眉头轻挑。
“那我也......不留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