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个赵国而来的矿工在矿洞内干了半天后,突然闹着要离开。
“我一进去,就感觉难受,我害怕呆在那种地方啊!”
招他进来的负责人看着他痛哭流涕不像作假的样子,有些不解;这是什么病吗?
如果是国师出现以前有这事,他大概会拿着昨天对方按了手印的文书为证据,强迫对方继续干;你不干可以,赔钱赎身。
但现在……
他摇了摇头,带着男人离开。
一刻钟后,男人带着已经被撕成粉碎的文书离开。
刚才他被画师留下了一幅画像,还有他入秦国时的入境信息和身份;从今以后,秦国所有矿区都不会再允许他进入,他只能去工厂或者商行。
如果有第二次,那他在秦国就永远没有做工的机会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其他工人也只是觉得可惜,甚至有些调笑,说一个大男人居然怕这个。
当天晚上。
数十个蒙面之人出现在矿区外。
某一刻,宿舍区内一角忽然亮起一点火光。
“冲!”
数十人立刻悄悄摸了过去,顺着一条预定好的路线朝着矿区那个研究员的屋子而去。
屋子内,研究员已经被一个男人绑了起来,嘴中也塞上了一块破布。
男人手持短刀架在了研究员的脖子上,眼神凶狠。
“说出你的研究资料放在哪,那你家人也可以活。不然我们就只带你走,把你家人杀了,反正你也没什么值得我们拿捏的把柄!”
研究员神情惊恐,对着侧面的房子扬了扬下巴。
这和昨夜他们看到的一致,应该没错。
直到这些人带着研究员和大量研究资料离开,宿舍区内,几个巡逻的士卒才发现了端倪。
锣鼓声响起,整个矿区都被惊醒了。
……
县城。
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河东郡郡守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县令头上,将对方的官帽都给打变形了。
“现在都午时了还没抓到人,要你这县令有何用?!”
县令默默地承受着上官的责骂。
还好,郡守只是象征性的对着他额头上的官帽打了一下,还没打脸。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底下发生了意外事件,直属的负责人哪怕不知情也得挨批。
“矿区那些人呢?”郡守喘着气问道。
县令连忙带着他去往了衙役所在的地方。
昨晚,先是有人在宿舍区内点火,引走了当时巡逻的两队人,然后有人趁着空档去抓的人,从脚印和路线分析,对方估计对宿舍区有点熟悉。
等发现人被劫走后,引火的那人已经自杀了。
“死士?就为了绑一个研究员?”
郡守有些不解。
被派去矿区的,都是一些没有家人的或者有一定伤病的退役士卒,也算朝廷给他们一个饭碗;同样的,能被派去矿区驻守的研究员,在科学院里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矿区。
真正有关键设备和重要人物的矿区,研究员和设备都是被严格保护起来的,住的地方都不和普通人在一个地。
“郡守,下官猜想,对方可能是怕太过引起我们重视,或者是不知道其他重要研究员的情报。”
郡守黑着脸,亲自讯问了一下矿区的那些矿工。
可整个排查下来,没一个人有异常,至少他这个郡守没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异样——一个需要来矿区做工的底层百姓,如果有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瞒过审查,那郡守觉得这怎么也算个人才了。
两天后。
河东郡的玄衣卫衙门告诉了郡守,确认是赵王干的,是赵王派出了一支直属于君王的死士队伍。
“既然如此隐秘,你们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的?”郡守问了一句。
对方没说。
他也不知道赵国分部那边是怎么知道的。
……
“听说了吗?我们大王抓了秦人!”
“知道!还是秦国那个科学院的人呢!听说秦国对他们很是看重!”
“那我们……”
“我听说秦国可能要报复和打仗了。”
“唉,秦赵和约明明还有大半年,大王居然主动撕毁,这……”
最近两天,赵国境内流言四起。
但核心只有一个:赵王抓了秦国科学院的人,想主动撕毁和约开战。
这让赵国百姓人心惶惶,生怕战争真的降临。
赵国这两年可是年年打仗啊,百姓日子已经够苦了,结果现在又要和秦国打?
秦国是那么好打的吗?
与此同时。
赵王宫里,赵王气病了。
他不明白,自己派出去的人才刚刚得手,怎么后脚赵国内就出现‘情报’了?
流言居然比他的人还先到邯郸……
着实离了个大谱!
“大王。”
郭开带着今日的一些奏事来了。
“现今国中流言四起,一些朝臣甚至都……”
“都什么?”
赵王感觉心里毫无波动,因为这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臣得知,一些朝臣权贵似乎认为此事另有隐情,大王是想借对秦国的战争来打压他们……甚至以此向百姓证明,您是个好君王、只是被朝臣掣肘了……”郭开语气低落。
躺在床榻上的赵王给气笑了。
我在民间的名声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向百姓证明?
这种低劣的流言能在朝臣当中传播,不管那些朝臣信不信,都代表他们对赵王的反感。
一是因为他们不敢赌赵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想法,二是对秦开战于国无益、他们在借此表达对自己这次行动的反对。
好啊,全国皆指责寡人……
可他是为了赵国好啊!
到如今,他愈发感觉李牧曾经的那些建议是多么好。
现在李牧虽然不在,可为国家努力,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啊!
为此,他甚至派出手中最后一支隐秘力量,甚至冒着可能会被秦人发现然后引起两国摩擦的风险,想着去秦国绑一个技术人员。
为了降低风险,他甚至都没有去那些大厂绑人,而是去一个小厂子。
然而他这次的奋斗换来了全国冷眼……
赵王一时有些惆怅。
国力衰弱,国中官民离心、君臣离德,现在又面临外部危机而内部先乱……
赵国究竟是怎么落到今天这地步的?
“秦国反应如何?”他低声问道。
郭开沉默了一下:“毫无反应。”
秦国平静得很,似乎浑然不知此事一样。
边境秦军和郡县没有任何动作,甚至秦国驻邯郸的使者都没有来质问赵王或者郭开,除了秦国民间对此事的凶手颇有猜测外,毫无动静。
赵偃有些疑惑,这不像秦国的作风啊!
三天后。
他知道了。
河东郡郡守带着一些官员,在一座边关口岸,当着驻守那里的赵军的面,迎接了被救回来那名研究员。
同时,赵国中部某座军营里,数十具死士的尸体被赵军发现。
“怎么回事?!”
赵王宫。
赵偃撑着还在发烧的身子,提着自己的佩剑指着面前的军官。
为了行动的隐秘性,他甚至都没有让他们在抓到人之后就立刻回邯郸,而是先待在一座军营里,试图混淆视线。
可现在,秦人不仅能提前知道‘真相’放出流言扰乱国中民心,还能在赵国的军营里救人?
虽然那不是什么大军营,也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却也是赵国腹地的一支军队,属于拱卫国都的。
这样一支部队,秦人都可以做到暗中在军营内杀人?
秦人确实很平静,连外交动作都没有。
但他麾下那些秘密人员的尸体,仿佛又在诉说着什么……
“大王,末将查探过,秦人可能是趁着我军巡卒出去探查时,打晕了一些士卒混进来的,且营中有人接应,这才……”
“末将已经将有嫌疑的几个百夫长抓起来了,只是……”
“只是最有嫌疑的那个跑了是吗?”赵偃咬着牙问道。
将领不敢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说,他都有责任。
赵偃脸色阴沉无比。
先是迅速传播的流言,然后是军营之事……秦人对赵国的渗透,让他都感到有些恐惧。
难道赵国就没一点办法了吗?
气急之下,赵偃眼前一黑,直接昏倒……
……
“真是有趣!”
王宫,嬴政一边练着剑,一边听着章邯的汇报。
当听说赵国国内的权贵们大多觉得此事是耻辱,进而把责任怪到赵王身上后,他笑了。
“权贵自己也有私兵,他们甚至还联合逼宫过赵王,结果遇到事,不和赵王一起对付外部,却反过来大言不惭的说赵王丢脸。”
“朝臣、权贵这些人,真是有意思!”
章邯默默站着。
他听出了大王这话里好像有些别的意思……?
“赵国民间呢?对秦国什么态度?”
“应当,又有部分人觉得不甘。”
百姓一边觉得,既然是赵王先动的手,秦国再动手也很合理。
而且秦国都没有选择开战,只是把人又救了回去、杀了那些死士而已,甚至都没有杀军营里的其他人!
不滥杀无辜,多么正义啊!
可同时,部分还心有赵国的百姓又觉得太丢脸了。
在赵国境内,秦人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秦人是没有对赵开战,但这种把赵国和赵人按在地上打脸的行为,比开战打一场还让他们觉得难受。
一侧,玩着方天画戟的李缘动作顿了一下。
这点他承认。
那架歼8坠海、而凶手回去后却受到了英雄待遇的事,哪怕光看新闻记录都让他感到一阵憋屈,更何况是当初经历过的父辈们。
这两件事给人带来的屈辱感,差不多是一样的……
嬴政又询问了一些事,安排了一些任务,最后还勉励了章邯几句,这才让他离开。
他走到李缘身边,看着那柄李缘让工匠特意打造出来的兵器。
“这就是所谓的方天画戟?”
李缘点了点头。
不仅方天画戟,他还把青龙偃月刀、双股剑、丈八蛇矛等等三国时期‘有名’的武器都复刻了出来,纯当收藏。
实际上,这些只是演绎里的武器。
真实的历史上除了刘皇叔确实有用剑的记录外,其他的都不保真。
嬴政看了看这兵器,摇了摇头。
这种兵器更适用于礼仪性质,如果有人真的能用这种画戟作战,那他武力绝对超神了。
“大王,熊部长求见。”
“宣!”
嬴政走到一旁的桌案边,准备处理事务。
“大王。”
熊肃抱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你与寡人也算远亲,不必如此拘谨,来坐吧。”嬴政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
熊肃心里可不敢信这话……
曾经有两个比我还‘近’的人,死得老惨了。
他看了看一旁费力舞动着方天画戟的国师,看到对方没意思来坐才走了过去。
“大王,这是第一版纸币的成品。”
熊肃的话让嬴政顿时激动了起来!
纸币一出,大秦的经济霸主地位和货币地位就彻底确定了,也能衍生出更多的治理手段!
“哎呦卧槽!”
一道惊呼忽然传来。
两人扭头看去,李缘一脸后怕的站在一边,脚边是倒在地上的方天画戟。
他虽然有健身,但毕竟不是专业武将;这画戟太重了,舞了几下他就感觉吃力差点没砸到自己头上。
嬴政暗自摇头,激动的心在这一打岔之下再次冷静了下来。
熊肃打开了木盒,里面是六张并不怎么精美的纸币——至少比不上李缘送给他当礼物的后世纸币。
一文、五文、一钱、十钱、五十钱、一百钱。
六种面额的纸币,大小上也有些差别,一文的最小,百钱的最大。
但嬴政知道,哪怕发行出去了,百姓用得最多的也只会是小币值的。
“试过了吗?”嬴政问道。
他问的是纸币的防伪。
从技术上来说,秦国的造纸技术是够的;但纸币之所以淘汰了硬币,除了更加方便外,最根本的依旧是信用。
嬴政可不希望秦国的纸币和某个帝王发行宝钞一样,让百姓嫌弃得一批。
而要保证这一点,除了朝廷不能滥发外,保证防伪技术也很重要。
熊肃点了点头:“试过了,至少十年之内,民间无人能仿造。”
李缘走了过来。
随手拿起了一张五十钱的。
正面是李缘的简略头像,背面是李缘和人群一起站在国师府前的图案——最大的百钱上是嬴政的图案,而十钱上的……
李缘看了嬴政一眼,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