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向着四位护法郑重地、一一拱手行礼,语气真诚而带着感激:“四位前辈对我有传道授业之恩,这些时日的指点,如山获益匪浅,感激不尽。
事已至此,若是再对诸位前辈隐瞒什么,那我柳如山也未免太没有良心了,枉费了前辈们的悉心栽培和信任。”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整理思绪,然后缓缓开口,道出了那段他深埋心底的秘密:
“诸位前辈所知无误。我……确实是天生仅有一道源纹,当初仅仅是勉强达到了成为源者的最低资格门槛。
因此,在家族之中,我的修炼速度缓慢得令人绝望,几乎看不到任何未来,自然也受到了无尽的冷落、忽视甚至是嘲笑。”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却隐隐能听出一丝过往岁月留下的苦涩与不甘。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或许是否极泰来,或许是我命不该绝。
在我几乎要放弃希望,只能在家族文渊阁中借翻阅古籍来排遣苦闷之时,竟意外地在无数废置的残卷之中,找到了一本无人问津、残缺不堪的上古异术残篇!”
柳如山的眼中,此刻闪烁起一种混合着追忆与兴奋的光芒。
“那本异术,名为《一心贯天》!
其上记载的法门,堪称逆天而行,匪夷所思!
它并非像寻常功法那样直接吸纳源气、凝聚源纹,而是另辟蹊径,主张通过极度专注的心神力量,去剖析、解构世间万千源术的本质,甚至诠释那些强大源印的核心符文,将其最根本的法则奥义提炼出来,最终……化作属于自身的本源之纹!”
柳如山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他将自己如何如痴如醉地研究那本残篇,如何历经无数次失败、痛苦甚至反噬,又如何凭借一股不认命的狠劲和韧性,终于成功剖析第一道最低等源术、凝聚出第二道后天源纹的过程,娓娓道来。
“……自那之后,我便走上了这条与众不同的修行之路。每剖析透彻一门源术,或者领悟一道源印的些许真意,我便能尝试将其化作一道新的源纹,融入己身。
这个过程艰难无比,耗时耗力,且越往后越困难,但对源术的理解和运用,却也远超同阶。
我的实力,也由此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提升。”
说完这惊世骇俗的修炼历程之后,柳如山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略作迟疑,便从手指上所戴的一枚不起眼的芥子戒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本明显是手抄而成的、页面泛黄的书册。书册不厚,仅有百十来页,封面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四个古字——《一心贯天》!
“这便是晚辈根据那残篇,结合自身修炼心得,重新抄录并略微补全的版本。上面记载了这道异术的详细修炼法门与禁忌。”
柳如山双手将书册奉上,“晚辈愿将此术献与四位前辈观摩。若无宗门收留与诸位前辈指点,如山或许早已曝尸荒野,此术蒙尘亦是可惜。”
四位护法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巨大的震撼与浓浓的兴趣。
最后,还是性格最为洒脱不羁的路遥率先走上前来,他收敛了平日的粗豪,神情略显郑重地伸出大手,轻轻地接过了这本看似普通、却可能引发修行界震动的手抄书。
路遥护法和阿柔护法立刻迫不及待地围拢上来,三人就那么站在修炼场边,小心翼翼地翻看起来
。越是翻阅,他们脸上的震惊之色就越是浓重,时而皱眉思索,时而恍然点头,时而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小温却依旧站在原地,对那本引发了另外三位护法巨大兴趣的异术秘籍,似乎没有丝毫翻阅的欲望,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柳如山身上。
待柳如山讲述完毕,她再次开口,问出了那个最核心、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声音依旧清冷平淡:
“按你所述,是通过剖析源术、诠释源印,最终将其核心奥义转化为源纹融入自身。那么,告诉我,你现在,具体凝聚了多少道源纹?”
这个问题,也瞬间将正沉迷于秘籍中玄奥理论的另外三位护法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融烈、路遥、阿柔纷纷从书页上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再次看向柳如山,等待着他的答案。
相比起秘籍的理论,他们此刻更迫切地想知道柳如山这个活生生的例子,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柳如山面对四位护法的注视,没有任何犹豫,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回禀小温师傅和各位前辈。截止目前,晚辈身上已成功凝聚了四十二道源纹。”
他略一沉吟,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前几日与南家武战之后,我对他们所施展的几种独门源术颇有些感悟,这几日正在尝试解析,或许……不久之后,便能借此机会,成功凝聚出第四十三道源纹。”
“多少?四十二道?!马上四十三道?!”
即使心中已有预估,但当这个确切数字从柳如山口中清晰说出时,四位见多识广的护法仍然忍不住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路遥护法更是失声惊呼,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完全失去了平时的稳重:“融老头!你听见没?
四十二道!老天爷!咱们宗门里那个被你这老家伙当成宝贝疙瘩、号称百年不遇的天才丫头‘三金’,
她刚入门时,身上有多少道先天源纹来着?”
融烈护法此刻正下意识地用力揪着自己那撮赤红色的胡须,眼睛瞪得溜圆,喃喃自语道:“四十二……四十三……这,这怎么可能……当初老子把三金那丫头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亲手仔细检查过她的根骨资质!
她天生四十一道源纹,资质堪称绝佳,比起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当年也是毫不逊色,甚至略胜一筹!
老子一直以为这已是极限了……可是这小子……这小子一声不响,竟然比三金还多出一道!不,马上要多出两道了!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柳如山站在一旁,听到几位护法的惊呼和对话,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暗道:“看来,源纹的数量,直接关联着修行潜力和未来成就的高度。
听融护法这话里的意思,他们几位前辈身上凝聚的源纹数量,似乎都未能超过四十道?这大概是灵品下阶中最普通的资质,是勉强能够晋升源尊境界的最低标准之一。
而那位名叫‘三金’的同门,先天四十一道,天赋竟如此惊人……那小温师傅她……”
他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始终面无表情的小温护法。
就在这时,阿柔护法轻轻捂嘴,发出一声轻笑,语气颇为复杂,既有对柳如山的惊叹,也有一丝对融烈护法的打趣,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对自己天赋的淡淡不甘:“呵呵,融老头,瞧把你吃惊的。
是,我们三个的天赋是不如你的宝贝徒弟三金,源纹数量只在四十左右,这辈子能摸到源尊境界的门槛已是侥幸。但是——”
她话锋一转,美眸流转,视线落在一旁的小温护法身上,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真正的羡慕与敬佩:“你可别忘了,咱们身边这位小温妹妹,可是身负足足四十九道先天源纹!
只差最后那一道,便是传说中的灵品上阶资质!这等天赋,莫说在我们云归处,就是放眼整个东域,乃至整个大陆,也绝对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小温护法对于阿柔这番带着羡慕的称赞,依旧是那副默然不语的样子,仿佛他们讨论的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旁人。
只是她那双冰封般的眼眸,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而融烈、路遥二人闻言,也是神色一肃,看向小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由衷的叹服。
他们深知,四十九道源纹与四十道以下,看似只差了九道,实则是天壤之别,是中期修行路上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
柳如山心中更是巨震,看向小温护法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愕与尊敬。
四十九道源纹!距离灵品上阶的五十道源纹之境,仅一步之遥!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小温师傅,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先天资质!
融烈护法等人再次将热切的目光投向手中的《一心贯天》手抄本,继续沉浸在那玄奥的理论之中,时而低声讨论几句。
柳如山见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起身主动走向依旧独自站在那里、仿佛周围一切都与她无关的小温护法。
他心中充满了无数关于修行、关于源纹、关于这本异术的疑问,或许,这位天赋绝伦却惜字如金的前辈,能给他一些意想不到的指点。
修炼场上,云雾缓缓流淌,四尊石像沉默矗立,将场中几人的身影衬托得愈发神秘。柳如山的故事和他所掌握的奇异秘术,无疑在这四位云归处护法的心中,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激起了层层涟漪。
而未来的路,似乎也因这场坦诚的交谈,而变得更加广阔,却也更加波谲云诡。
“小温师傅,我对于风之真意的快与慢还是有些不明白,可否继续跟着你练剑?”
柳如山的声音在空旷的修炼场上响起,带着几分迟疑与真诚。
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青石地面上投下一道孤独的剪影。他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小温,眼神中满是求知的渴望。
小温闻言,身形微微一顿。她今日穿着一袭深黑色的练功服,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却不如往日那般平静,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不用了。”她轻轻摇头,声音如清泉击石,却带着几分疏离,“你自己慢慢领悟即可。真意玄妙万分,练剑只是悟道的一种基础方法。”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那柄剑通体银白,剑鞘上雕刻着细密的风纹,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柳如山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发白,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柳如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回想这几日的相处,自己勤勉练剑,对她毕恭毕敬,应当没有何处得罪了她。
可小温看上去确实有些不悦,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却漾着些许波澜。
好生奇怪的女子!他在心中暗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他自然不会想到,一向不为外物所动的小温,此刻却是起了好胜之心。
这不仅因为柳如山悟性惊人,短短数日就已完全掌握了风之真意的奥秘,更因为在方才的对话中,她赫然发现柳如山的源纹数量已然逼近了她这个修炼多年的剑道天才,超过她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小温微微抿唇,想起云宗主昨日对她说的话:“此子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领悟了风之真意,你们二者也算是竞争对手了,若是你再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他怕是很快就能超越你了。
”这番话如一根细刺,扎在她骄傲的心上。她自幼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如今却被一个半路出家的少年紧追不舍,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正当二人各怀心思之时,一旁的路遥忽然长叹一口气。这声叹息沉重而悠长,仿佛承载了几十年的遗憾与无奈。
“可惜!真是可惜!”路遥重复着,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手抄书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原来此术只有先天源纹稀少之人方可修炼。一般源者身负十余道源纹,已然是肉身承受之极限,再修炼此术只会...”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只会当场惨死!”
修炼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几只归巢的飞鸟掠过天际,留下几声鸣叫,更添几分寂寥。
融护法缓步走来,赤色的袍服在夕阳下如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