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方临珊,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明哲,呼吸都滞住了。
“方临珊,你愿意嫁给我吗?”说着,多少还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我没有钱买新的戒指,不过……”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方临珊就突然蹲下来与他平视,这个动作让银杏叶吊坠从领口滑出,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晃。
她伸手抚上他苍白的脸颊,指尖触到剃须时不小心划出的小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愿意。”这个回应简单明了,却毫不迟疑。
陈明哲闻言,睫毛轻轻的颤了颤,随即低笑出声:“答应的这么快,该不会......偷偷排练过很多次吧?”
一听这句话,方临珊感觉有热流涌上眼眶,视线里陈明哲含笑的眉眼渐渐模糊成一片温柔的光晕。
“是啊,”她仰起脸,任由泪水滑过扬起的嘴角:“从毕业那年起,就开始幻想你跟我求婚的场景了。”
她的指尖描摹着他瘦削的轮廓,从眉骨到下颌,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又一个她独自编织的梦
话音一落,男人心里五味杂陈的,倾身向前,额头抵住她的。温热的吐息带着淡淡的药香,拂过她湿润的脸颊:“对不起......”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让你等了这么久。”
方临珊摇摇头,伸出了自己右手,满脸的泪水,却笑得很美:“帮我带上。”
“值得吗?”
“值得。”她将戴着戒指的手贴在他的脸上:“等你的每一天,都值得。”
下一秒,小姐姐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要知道,她分离了整整一年的恋人,现在正跪在阳光里,膝盖下垫着她随手扔的毛毯,用沙哑的声音复述那个差点成为遗愿的梦境。
“方临珊小姐,”他忽然挺直脊背,这个动作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你愿意......”
“我愿意!”
他又问了一遍,她也又回答了一遍。
但这一次,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扑上去时,陈明哲被她撞得晃了晃,却稳稳接住了她。
银杏叶吊坠硌在两人胸口,像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
又过了一会儿,戒指上的光芒渐渐被暮色吞没,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房间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方临珊靠在陈明哲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戒指,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睡吧。\"她轻声的说着,为他掖好被角。
而陈明哲在睡梦中也握住了她的手,
此刻,床头上的小夜灯黑暗中明明灭灭,像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
方临珊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看着星光被晨曦取代,看着戒指上的光芒从暖黄变成冷白——整整一夜,她都没舍得合眼。
这不,当时钟指向六点五十分,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帘的缝隙时,她的手已经悬在陈明哲鼻尖上方足足三分钟了,可他却还没有醒来。
以至于,没有捉弄成功的小姑娘扫兴的唤了他一声:“阿哲。”一边唤,一边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床单上投下的树影纹丝不动,陈明哲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青灰色的阴影。
“陈明哲!”她突然提高音量,手指掐进他肩胛骨的凹陷处,轻轻的摇晃他。
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方临珊见状,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被单,布料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她突然想起刚回国时,有一天在他家里的情景,也是这样,他就像沉入深海的锚,任她怎么摇晃都纹丝不动。
“阿哲,醒醒啊,我求你了,陈明哲……”她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把双臂穿过他腋下,缓缓的抱起了他的上身。
抱起来的一瞬间,陈明哲的脑袋居然后仰着垂去,露出咽喉处那道未消的插管淤青。
天知道,他的身体居然比上个月又轻了,轻得像具空壳。
“醒醒......阿哲......”小妞儿的声音裂成碎片,额头抵住他冰凉的太阳穴,眼看就快哭出声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临珊?”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浮上来的气泡,眼皮颤抖着挑开一条缝。虹膜在晨光里呈现出浑浊的琥珀色,像是蒙着层雾气的玻璃珠。
方临珊一听,眼泪砸在他的脸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闻言,陈明哲的指尖动了动,像搁浅的鱼轻微抽搐,缓慢地爬上她哭红的脸:“对不起……”他声音轻的,就好像是在耳语:“我梦到了大学时的解剖课,你当大体老师。”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开玩笑,小妞儿很想重重的捶他,最终却只是把他抱的更紧了,让两个人的胸口贴着彼此,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消毒水味、汗味和淡淡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这是独属于陈明哲的气息——活着的,温热的气息。
晨光渐渐强烈起来,树影在白色被单上爬行。他的手指终于有了些力气,勾住她散落的发丝说道:“我想再睡会儿。”
“不行!”她猛地抬头,撞到了他的下巴。
男人闷哼一声,却露出微笑——这个表情让他枯槁的面容突然生动起来,像是干涸河床里突然涌出的细流。
方临珊抓过床头的血氧仪夹在他手指上。百分之九十六,正常数值。她盯着这个数字看了足足十秒,直到眼前发黑。
“你知道吗,”她哽咽着突然说道:“你刚才就像,就像......”那个词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呜咽。
话音未落,他缓慢地眨着眼睛,瞳孔终于对焦,映出她惨白的脸:“像......睡美人?”
“像具尸体!”她突然吼出来,随即被自己的用词吓得发抖。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现实世界的声响终于涌进来。
陈明哲试图坐直身体,却在起身的瞬间剧烈咳嗽起来,不得已又重新躺回到了恋人的怀里。
咳出的血丝溢出嘴角,像极了他们去年在京都看到的落樱。
方临珊突然想起张主任私下和她说的话:“深度睡眠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于是,她盯着那抹刺目的红,俯下身,轻轻的吻去。
然后,看着她爱的这个男人,再次睡在了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