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第二天，萧无尘每一场都是压着开考时间进来，又提前半小时交卷，匆匆离开，根本不给祁牧与之交谈的机会。
白淑音也不见踪影，想来两人都在医院照看白昼的可能性不小。
祁牧干脆就抛开了这些杂念，一门心思扑在答题上，一天下来，自我感觉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许浅所愿，再一口气进步几十名出来。
为了让学生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月考成绩会在统一纪念日结束后公布，考完之后，祁牧就立刻抛弃了脑海里缠绕不休的知识点，拉着许浅出去好好的搓一顿。
出于跟王洁在超常环境里的某种“战友情”，祁牧还假惺惺地问许浅要不要喊上她，许浅摇了摇头，道：“她最近的事很多，我们不用打扰她了。”
至于是什么事，许浅不说，祁牧也不会问。
可当他们在商场里寻找合适的餐馆时，却遇见了两个不速之客——
凌险峰，以及正拉着他逛街的高静岚。
两人的手里都提着几只袋子，里面装满了崭新的衣裤，显然已经逛了有些时间。
这里是距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大型商业综合体，也是这偏远郊区方圆几公里内的唯一一家，附近所有学校的学生放学了都喜欢来这里采购，娱乐，或是吃饭，偶尔碰到几个认识的同学算不得奇怪。
但别的用心的除外。
“祁牧！”
高静岚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们，当即大声打起了招呼。
看着直直走来的二人，祁牧眼神微动，低声道：“你说，他们是不是专门在这儿等我们的？”
曾经，祁牧可以把他们都看做是自己的朋友，可当所有接触的目的都不再单纯，他们还真的能算朋友吗？
许浅不语，等到高静岚和凌险峰走近后，她直接开口问道：“吃了吗？”
连最基本的寒暄都没有，换做其他人在这个时候遇见同学，高低也会来几句诸如“你们怎么在这里”、“今天考得怎么样”这类的话，但许浅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畴，干脆利落地直奔主题。
高静岚愣了一下，旋即便释然了。许浅是什么人，要是别人在她面前，她可能连搭都懒得搭理一下，能主动开口问自己吃了没，已经是给足祁牧面子了。
于是笑道：“还没吃，你们呢？”
“我们？我们才从学校出来。”祁牧有些沮丧道。
他从来是等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才交卷的，而当他和许浅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高静岚和凌险峰居然已经购物半天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两个人至少都是提前半小时交卷的那种，才能空出如此多的时间。
这些进化者，都跟变态一样，一个个却还要隐藏学习实力，还让不让人活了！
祁牧悲愤地想着。
“那就一起吃吧。”许浅淡淡说道。
尽管听不出几分邀请的意味，高静岚就是当她在邀请自己了，当即应下，并且推荐了一家自己和凌险峰常去的江南特色餐厅，说要提前适应下江南的菜系。
“这么说，你们决定一起去江南了？”四人坐定，祁牧问道。
高静岚点头，拿出手机道：“你们买得也是明天早上那班车的票吗？来看看卧铺号是不是一起的……”
迅海到江南相距甚远，一天就那么一班车，而这种长线路，一个车站售出的票也向来都是控制在一个车厢内的，所以当看到四人的卧铺是连号的时候，祁牧抽了抽嘴角，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车厢就算了，还连号？看样子是独占了一个小隔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接触多了，祁牧还是掌握到一个跟这些秘密组织进化者的对话准则：看破不说破！
反观高静岚，就不会有这样的顾忌——或者说，这本就是他们操作出的结果：“哇，我们好像是一个隔间的呢，真巧啊，明天要不要一起走？”
“家都不在一个方向，”许浅面无表情道：“火车站见面就行。”
接下来，她和凌险峰都进入到不发一言，认真吃饭的状态，饭桌上只有祁牧和高静岚一如既往地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我听说金川湖旁边很适合露营，那边的基础设施可比你们上次去的紫山好多了，可以等去了后再租几只帐篷。”高静岚喝了一口号称用金川湖水烹饪的浓汤，微微眯眼道。
祁牧轻拍了下桌子，表达自己的愤怒：“好啊，你们果然在一直监视我们，不然怎么会知道我们去了紫山？”
“如果我说是那天早上正好在公交站看到了你们登上去紫山的公交车，你会信吗？”高静岚笑眯眯地说。
“不信。”
高静岚长得不算差，但认识多年，祁牧早就习惯了她跳脱的性格，现在面对她笑眯眯的表情只觉得一阵恶寒，断然摇头。
换乘的公交枢纽站离高静岚现在的家隔了半个城市之远，大清早正好出现在那里？信这个不如信她会未卜先知。
“不信就算了，”高静岚也不过多辩解什么：“说来，要在车上坐这么久，你们准备好吃的东西没？车上卖的食物可不便宜。”
“我还是有不少钱的……”祁牧不想显得自己太穷，实际上，父母给他留下的钱还没花多少，他又收到了公主给的报酬。
光是到他账户上足足有六位数，这还是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出力，坚决只拿了一成的结果。
也就是说，公主光是支付给他们三个的就有数百万。这仅仅只是对上了几个进化等阶不高的术士联合会成员而已，文涟又获得了多少，紫猫呢？
这也就是祁牧没见识，不清楚公主在南方的地位究竟有多高，不要说公主出钱了，就是给公主钱求着想要保护公主的，也大有人在。
祁牧上下打量着高凌二人，按理说，获得了百万巨款，他们的生活品质应该提升了一大截才是，可他们的身上还穿着百来块的普通衣服，一点看不出暴富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他们处在那个秘密组织中，所以获得的酬劳大部分都被组织给收走了，自己基本没有留下多少？
那可真是太可怜了。
祁牧又忽然想到，一个进化者，他的父母至少有一个也是进化者，那高静岚和凌险峰的家里又是怎样一种情况？
之前方严好像说过，凌险峰的父亲当过兵，还是个有职级的军官，后来因公务去世，凌险峰便暂住在方严的家里，方严因为集训又天天不在家，据说凌险峰跟他父母的关系处得还不错。
言谈中没有提及凌险峰的母亲，祁牧也不会不识趣地刨根问底，更没机会在凌险峰面前说这些事，说了也大概率是戳人痛处，自找不快。
至于高静岚的父母……那还是很多年前，两人同在一个小区的时候，祁牧记忆里见过几次，但印象已经模糊了。
他依稀记得，高静岚的母亲是一个很和蔼亲切的女人，经常给一个院子里的小伙伴拿些巧克力和糖果吃，在回忆里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她和那个秘密组织，会有什么关系吗？
又或者，他们中的一人就是作为随天命而生的天选者，不一定需要父母的进化者血脉，因而不愿在父母面前暴露自己突然拥有的“巨额不明财产”？
高静岚被祁牧看得有些发毛，却根本猜不到，他已然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神游天外，联想到不知多远的地方去了。
一餐饭下来，她便拉着祁牧，以“采购明日坐车物资”为名杀向餐厅隔壁的那家大型超市，留下许浅和凌险峰两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面面相觑。
冷淡，不代表不谙世事。
许浅的目光从走进超市的两人身上收回，落在了凌险峰的脸上：“你有话要对我说。”
高静岚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外是什么德行，更不可能在各自已经配好对的情况下撮合他们联络感情，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让他们单独相处，聊一些隐秘的话题。
还是不能让祁牧知道的话题。
就算凌险峰直接摊牌，称自己就是另一个天选者，许浅也做好了接受的心理准备。
凌险峰不是那种会寒暄的人，径直进入了话题，还是许浅意想不到的话题：“你最近跟你的父母有联系吗？”
许浅微微有些错愕，摇了摇头：“他们去南方的亚丁城参加世界音乐交流大会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众所周知，南方和北方尚处在敌对状态，除了一些隐秘的特殊手段外，是没办法进行通话的。
许文季身为在世界各地奔走的知名音乐家，自然有这样的手段与许浅联络，但碍于这层淡薄的亲子关系，从来都是他们打电话给许浅报平安，许浅也从不关心他们在哪里，具体又在做些什么。
不是说许浅对父母没有一点感情，而是她从小都独自一个人生活，懂得又比同龄人要多，在明白父母是不可能与其他小朋友一样，常年陪伴在自己身边后，那份感情，也就越来越淡薄了。
那两个人就算回来，待不了几天又会再一次出发，可能离开的时间还要更久，她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在公主苦口婆心地给她讲解了天选者的种种特征后，许浅也明白，自己天选者的由来与父母是否为进化者并无任何关系。
在引出更大的乱子前，她还不想在父母面前说明这件事，若是他们不清楚，只会平白让人担心，若是清楚，自己也没有挑明的必要。
凌险峰一开口，就引起了许浅的警觉，在这个节骨眼提起她的父母，是想要拿父母来威胁她，还是……
“两周前，你的父母购买了从亚丁到湾黎，再从湾黎换乘至迅海的机票，并计划在一周前起飞，在登机的当晚，他们消失在了乾坤组织的监视之中，至今杳无音讯。”凌险峰道。
官方不会在这场斗争中提前出手，但一定会时刻监视着两位天选者及其相关人物，确保最后的灾难不会出现。
这是许浅可以理解的，而能在乾坤组织的监视下悄无声息地把人劫走的——她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是你们做的？”
说话间，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发动能力的准备。
凌险峰是天选者吗？如果是，他又拥有着怎样变态的能力？
许浅只听得祁牧说过，凌险峰和高静岚联手，堪堪抵挡住了公主身边那位巅峰之人的全力一击。
巅峰之人拥有怎样的力量，他们已经在昨天见识到了。
“不是，”面对随时会发难的许浅，凌险峰的神色依旧镇定，但还是认真解释道：“我们在南方，没有那么多的力量，根据各方的分析，应该是你的父母主动消失的。”
“为什么？”许浅不解，同时也有一丝震惊，一分释然。
能够在乾坤组织的监视下脱身而出，就足以说明，父亲并不是表面上一个钢琴音乐家这样简单。
“不知道，”凌险峰摇头：“但可以确定的是，乾坤组织准备把这个消息散布给你，用来引蛇出洞，散布消息的人，就是你父亲的好友，谭豫。”
“谭叔？”许浅的确见过几次谭豫，知道他是父亲的好友，常年在迅海生活，但两人见面都是有许文季在的场合，平日里没有接触：“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这是自然，”凌险峰接着道：“前天，本该是你收到他们失踪讯息的日子，可我们负责此事的情报员被截杀，谭豫也不知所踪，事情变成了一件悬案。”
许浅冷笑一声，道：“所以这件事，你们也有参与。”
“是，”凌险峰并不避讳什么，他们也确实很想知道许浅父母的来头：“现在，就是由我来告诉你缘由。”
“……我可能无法如你们所愿了。”许浅放下手机，打开免提，里面传出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这是父母在前往南方时，她与父母间唯一的联系方式，现在，这个联系方式也断开了。
不过她也没有那么担心，从凌险峰的话里，她可以推断出，父母不但没事，而且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势力。
那个势力不仅可以在亚丁帮忙隐藏他们的行踪，还能在迅海制造一起连乾坤组织和凌险峰他们的组织都无法追查的凶杀案，其势力之庞大，可想而知。
许浅的脑海里浮现出公主的身影，会是他们做的吗？
“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仅此而已。”凌险峰道。
他还像是猜到了许浅所想，补充道：“这件事，也不是公主那边做的，他们已经做出了保证。”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种谎话，公主不屑于说，也不可能说。
“那还有谁？”
还有谁敢这么大胆？许浅皱眉，整件事情，可以说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凌险峰的心中有一个猜想，但还不是告诉许浅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明天的江南之行，你们要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