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平长叹一声走下台阶。
确认他已走远后,一物者看向自己的女儿。
\"帕南。\"
\"在。\"
\"你能保证这个请求,不是为了安排后事吗?\"
\"确实是在准备赴死。\"
帕南平静地说。
\"因为我打算和段长平一同前往中原。\"
\"若有可能,真想阻止你。\"
\"但需要有人在段长平的阴影中行动,替他处理拖延的事务,以不同视角审视事态,必要时成为突破口,在敌境能胜任这种任务的,如今赤月峰里只有我一人。\"
帕南望向窗外的赤月峰。
这片贫瘠险峻却庇护着他们的家园。
\"段长平是射向白面夜叉的箭。绝不能让他中途折断,必要时需要替死鬼,而一个魔君之死,总比首席魔君牺牲造成的冲击要小。\"
\"我不愿看你赴死。即便为大义所需,作为父亲也不想目睹女儿牺牲。\"
\"我也不愿看到教主您为当箭靶前往京城。\"
\"这就是要偿还的罪孽吗?我必须承受的代价?\"
\"教主的罪与我相同。都是妄想还给人们未来的罪。\"
\"答应我活着回来......\"
一物者神情复杂地说道:\"...不,答应我会努力活着回来,即便是空头承诺也好,给这个老父亲留点念想吧。\"
\"若教主承诺不放弃生命,那我也答应您,会努力活着回到赤月峰。\"
\"我答应你,我的女儿。\"
\"那我也郑重承诺。\"
帕南露出恬静的微笑。
\"一定会平安回到父亲身边。\"
当天下午。
在布满残碑的废墟中,举行了简朴的仪式。
\"长安段大明之子,长安段长平。\"
身着素白简袍的段长平单膝跪地,头戴金冠的一物者庄严宣告。
\"你可愿起誓,余生将恪守信仰与誓言,只要不违背教义与传统,必守护香巴拉安宁与弱者安危?\"
\"长安段长平立誓。\"
\"香巴拉之主,一物者见证此誓。\"
一物者将宝剑轻触段长平双肩后举起。
\"新生之人,起身吧,香巴拉段长平,守护众生的至高守护者!\"
段长平缓缓起身,周围观众敷衍地鼓掌致意。
面无表情者占半,面露难色者占半,虽无人真心欢迎,段长平却不以为忤。
<没关系吗?>
听到一物者的传音,段长平淡然回应。
<本就没抱期待。>
让人脱胎换骨的从来不是这些繁文缛节,而是历经煎熬后获得的决心与胸中怀抱的觉悟。
而要证明一个人真正获得新生,也无需崇高的地位或显赫的头衔。
<因为我至今,还未向他们证明任何事。>
一切答案都藏在必须完成的事业中,在那傲慢的白面夜叉贪婪掌控的未来里。
段长平缓步走向自己的居所。
往常只知道吃饭睡觉的北宫丽,此刻却衣着整齐地端坐在床榻上。
\"现在就要走吗?\"
\"正是。\"
\"何时能再相见?\"
\"若一切顺利,中秋时节便能会合。倘若有所耽搁或是失败......\"
\"嘘。\"
北宫丽的指尖轻轻抵住段长平的嘴唇。
她颤动着双眸轻声道:\"......连'失败'这个词都不准说。要让深夜雪原游荡的厄运找不到段大侠的踪迹,连想都不许想。\"
\"这可不像魔教徒该有的迷信。\"
\"就算是迷信又如何?不管是上帝、老天爷还是山野妖婆,我都要祈求他们护你周全。\"
北宫丽高挑的身躯将段长平拥入怀中。
在这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段长平露出平静的微笑。
\"中秋再会。\"
\"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伤势积蓄力量,等到需要之时,定要成为你手中的斧,身前的盾。\"
段长平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我在东方等你。\"
北宫丽站在门边目送段长平远去。
她像个孩子般蹦跳着夸段挥手:\"很快就去!马上就去!\"
段长平艰难地转身迈步。
魔君头段长平以沉静的目光望向东方。
那片曾令他濒死逃亡的土地,如今伤愈力强的他必须再度踏上的宿命之地。
'中原就在那里。'
而中原拥有一切。
有待他击败的仇敌,有待完成的伟业。
更重要的是。
有待夺回的故人。
当段长平踏上漫长征程的第一步时,身侧已悄然多了一道身影。
独眼女子,帕南。
段长平并不惊讶。自听闻她计划那刻起,便料到此女必定同行。
\"这可能是条不归路。\"
他只是轻声问道:
\"道别过了吗?\"
\"关你屁事。\"
帕南没好气地呛声。
\"你既非我朋友也非同伴。你只是杀白面夜叉的工具,我同行只为把你送到那妖魔面前。\"
\"是吗,那倒省心。\"
\"什么?\"
\"看来你恨白面夜叉更胜恨我。\"
段长平戏谑的语气洞穿了她的心思。
\"......讨人嫌的家伙。\"
她依然厌恶段长平。
这个因误判与错觉伤害同门,又屡屡令她蒙羞的男人。
但已不复往日那般憎恨。
因为帕南不得不承认。
击垮她的并非重生者的作弊手段,而是这个男人面对困境时百折不挠的斗志与决断力。
\"等白面夜叉一死就宰了你。\"
或许减弱的敌意微不足道,残留的怨恨依旧深重。但对白面夜叉的仇恨压倒了对段长平的敌意,这才让她站在段长平身侧共赴中原。
虽是名副其实的吴越同舟,但既然同乘一船,暂时联手也无妨。
\"那个容后再议,帕南。\"
这同样是段长平取得的成果。
非是取巧的谎言与稳妥的计策,而是以真心实意换来的战果。
\"先把白面夜叉解决了再说。\"
段长平以坚定不移的目光凝视东方说道。
\"反正那家伙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