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晚柠从石椅上站起，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殿内的烛火都开始明灭不定。
她一步一步走下石阶，靴底敲击黑石地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每一下都像踩在都铎的心神上。
最终，她在都铎面前一步之遥站定。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都~统~领。”商晚柠开口道。
“朕的判官大人，这些年当着仪仗统领，可还清闲？那烧鸡好吃吗？”
她微微倾身，凤眸里燃烧着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给朕解释。”
都铎望着盛怒的女帝，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没有恐惧。反而掠过一丝“该来的终究来了”的认命。
他扯了扯嘴角，“陛下，属下……呃，臣当年与系统签订的契约，只说要献上忠诚，可没提过不能摸鱼吧？”
顶着商晚柠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而且臣当初的易容，陛下不也一眼就相中了。说特别适合仪仗队，能镇场子。”
他甚至抬起手，指了指眉心的判字。“臣寻思着，判官像后来改模，还没有易容脸帅气。”
“就很少露出真容了。”
听完都铎的狡辩，商晚柠只觉得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居然还有脸，在线遍理由。孰可忍孰不可忍。】
“都统领，判官大人。易容术玩得挺溜，把朕耍得团团转。”
逼近一步，商晚柠几乎贴到他面前，八阶神只的威压直接碾过去。
“献上忠诚？摸鱼？”
她冷笑道，眼底淬着寒光。“契约没写不能摸鱼是吧？现在告诉你。”
“判官司落成，神职归位。从现在起，你都铎，不，判官。”手指快戳到崔铎的鼻尖。
“给朕加班，没有期限。直到把人间积压的悬案错案，理清为止。”
“少一件，就让你尝尝忘川河底淤泥的滋味。”
都铎的琥珀色瞳孔骤缩。
【加班，无期限，理悬案。】
完了，咸鱼日子到头了。忘川河淤泥泡久了，神魂都得发潮。
凉气从尾椎骨窜上来。他想退，脚跟刚挪半寸，就被商晚柠的眼神钉在原地。
“陛…陛下…”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干巴巴的，“臣对电子卷宗系统，其实不太熟。”
“而且臣的修为还停留在六阶巅峰，无法做到长时间查看生死簿。”
“不熟？长时间?”
商晚柠眉梢挑了下，怒极反笑。“没事，我们可以慢慢来。”
“朕手把手教你。现在就开始，当着我的面，理清楚。” 她转身从储物空间取出电子卷宗和银色平板。
“拿平板，调卷宗。”
“今天不处理完一百桩积压旧案，别想出这门。”
都铎盯着电子卷宗，怀里的烧鸡沉得像块玄铁。
早知道今天不出去买阴膳吃了。
他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挪步走向平板。
手刚触到金属壳，一股属于判官神职的信息洪流撞进识海。
无数悬案的细节，错漏的证据链，堆积的卷宗数据，海啸似的砸过来。
“唔~”都铎闷哼一声。
身形晃了几下，脸色煞白。眉心“判”字亮起红光，强行梳理着混乱的信息。
商晚柠抱臂靠在石椅，冷眼旁观。
装，继续装。
看都铎强撑着站稳，额角渗汗，指尖发颤地捏着平板。笨拙地点开卷宗系统，动作生涩得像刚摸电脑的老头。
电子卷宗的蓝光骤然一亮，混着陈年怨气的冷风扫过，吹乱了额前的碎发。
他皱眉不已，眸里的数据流飞速闪过。努力在缠成乱麻的证据链里找第一个突破口。
掌心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落下。冷汗顺着疤滑下来。
商晚柠的耐心耗尽。
“磨蹭什么？”声线不高，却像鞭子抽在都铎神经上。
“第一桩，三年前科技园张程序员过劳死案。证据被掩盖，真凶脱罪，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四阶红衣鬼，查。”
都铎一激灵，平板差点脱手。神念沉入卷宗里“张程序员”的记录。
无数画面涌来：深夜亮着的电脑屏，咖啡杯里的沉渣，劳动合同上的伪造签名，医院诊断书被替换的痕迹，最后是家属在公司楼下举牌的哭喊……
线索断得蹊跷，关键监控莫名损坏，指向负责人的证据链在警方存档里消失了。
这怎么查？打不开生死簿，监控又早覆盖了，都铎心里哀嚎，手心全是汗。
下意识想糊弄，琢磨着怎么说“时间太久，证据灭失，建议归档”。
“等他恢复修为，再用生死簿查验。”
商晚柠一个眼尾扫过来。
又想混？
“ 嗡~”
平板突然自动亮起，一道金光从屏幕射出。扎进卷宗里“张程序员”案记录中一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残留。
滋啦一声，像电流击穿旧线。
那处残留猛地扭曲，一个穿工牌的虚影被拽出来，脸上满是惊恐。
是当年负责销毁监控硬盘的行政助理。人在辞职出国途中遭遇车祸死亡。
但参与掩盖真相的业力残魂，被卷宗牢牢锁着。
都铎愣住，捏着平板的手僵在半空。还能这么玩，直接从数据里拽“证据”？
商晚柠语气冰着：“看清楚了？现在是灵气与科技相结合。地府app旗下的电子卷宗不是摆设。”
“人间事，数据里全记着。你以为没了的，只是你以为。”
“继续审。”
都铎一哆嗦，看着嘶吼的虚影，头皮发麻。定了定神，瞳孔里“判”字红光更亮，判官的威压散了出来。
“说！”
他的声音透着神只独有的冷峻，直刺虚影。“张程序员案，你受谁指使销毁监控？从实招来。如有半句假话，本判官让你魂飞魄散。”
阴神威压下，虚影剧烈颤抖，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名字和销毁细节。
真相迅速地摊开在面前。
商晚柠望着都铎骤然亮起来的双眸，心里稍退了一点怒意。
这判官总算还有点用。
她坐回石椅，指尖敲着扶手。
“继续，下一个。”
都铎抹了把汗，看卷宗里“张程序员”名字旁的怨气标记慢慢淡去。再看手里的平板，突然觉得轻了不少。
好像也没那么难，就是多费神，费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