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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重案六组之暗影之下 > 第899章 尘埃落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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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移交检察院那天,天空像是被人用橡皮擦仔细擦拭过,积了许久的灰云散尽,露出一片澄澈的蓝。季洁站在市公安局门口的台阶上,白衬衫的袖口被风掀起一角,她望着不远处那辆银灰色的警车,车身上\"司法\"两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杨震就站在她身侧,警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他比季洁看得更久些,直到警车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融进街角的车流,才收回目光。车窗外掠过的阳光明明晃晃,却像被一层无形的膜过滤过,落不到周睿那张灰败的脸上——从被逮捕到现在,季洁没见过他有任何表情波动,唯独此刻,那双眼空洞得像蒙尘的玻璃,映不出半分天光。

“谢婉婷那边有消息了?”季洁的声音被风揉碎了些,手里还捏着那份薄薄的鉴定报告。纸页边缘被她反复摩挲,已经有些发卷。报告上“排除亲生血缘关系”几个字,像枚生锈的钉子,钉死了谢婉婷那段摇摇欲坠的婚姻,也成了这场悲剧的引线。

“老郑刚打过电话。”杨震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又想起这是办公区,指尖顿了顿,重新塞回去,“她把所有东西都交了,叶梓豪和周睿这几年的转账流水,一笔笔标得清清楚楚,连周睿三年前伪造设计图时用的原始草稿都找出来了。”他望着街对面川流不息的车河,声音里裹着难以察觉的疲惫,“检察院说,立功表现是肯定的,加上她确实没碰过谋杀那环节,量刑估计会从轻。”

季洁的思绪忽然飘回三天前的问询室。白炽灯的光惨白地打在谢婉婷身上,她穿一件洗得褪色的碎花衬衫,头发用皮筋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最初进来时她还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株被暴雨打蔫的植物,可到后来,眼泪像是流干了,只剩下一双空茫的眼,望着窗外那棵半枯的梧桐树。

“我就是想护着朵朵。”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叶梓豪拿到鉴定报告那天,把家里的杯子全摔了。他说我骗了他五年,说朵朵是野种,以后一分钱抚养费都不会给。”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缝里泛出青白,“他隔三差五就来闹,在楼下骂,跟邻居说我不要脸,说要让我们娘俩在这片区抬不起头。朵朵吓得整夜整夜哭,说爸爸是不是不想要她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才又带上哭腔,喉结上下滚动着,却没再掉泪。“周睿找到我的时候,手里捏着叶梓豪挪用公款的证据。他说只要我帮他个小忙,就能让叶梓豪蹲大牢,再也没法欺负我们。我当时......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让叶梓豪闭嘴,怎么让朵朵能睡个安稳觉。”

“所以你就帮他隐瞒了案发当晚的行踪?”季洁当时往前倾了倾身,目光锐利如刀。

谢婉婷缓缓点头,下巴抵在胸口,像是有千斤重。“他说那天晚上他坐我的车去了工作室,让我别跟警察提。我以为他只是怕被叶梓豪的事牵连,我真的不知道......”她猛地抬起头,眼里是滔天的悔恨,“我不知道他杀了人啊!要是早知道,就算叶梓豪把天捅破了,我也不会帮他说半个字的谎!”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哽咽堵在喉咙里。她瘫在椅子上,背脊弯得像只被踩碎的虾米。季洁当时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发沉——谁能想到,一个母亲为了护住孩子而迈出的那一小步,竟会跌进这样深不见底的泥沼里。

技术刘是在周睿工作室的铁皮柜最底层找到那个U盘的。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技术刘蹲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手里拿着紫外线灯,一寸寸扫过抽屉夹层,忽然瞥见一块松动的木板。他用螺丝刀撬开,U盘就藏在里面,裹着层厚厚的绒布,像被主人藏了无数个日夜的秘密。

U盘里的文件不多,却足够致命。除了谢婉婷交上去的那些流水和设计图,还有一段时长七分十二秒的录音。点开播放键时,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叶梓豪的声音先传出来,愤怒得像是要冲破听筒:“周睿你他妈还是人吗?那套海外度假村的设计图根本不是你做的!老子熬了七个通宵改出来的方案,你换个签名就敢拿去骗甲方三百万?你这是诈骗!是犯罪!”

周睿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刻意压低的哀求,却又藏着一丝狠戾:“梓豪,咱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啊!大学四年,创业三年,你就当帮我这一次行不行?钱咱们五五分,这事过了就完了!你非要揪着不放,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我好过不好过不重要!”叶梓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但你不能毁了工作室!那是我们俩一手一脚搭起来的,是我们......”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重物倒地声,像是有人被狠狠推倒。紧接着是周睿慌乱的喘息,粗重得像风箱,夹杂着窸窸窣窣的拖动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最后归于死寂。

这段录音成了压垮周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辩护律师在庭审前做足了准备,试图用“长期积怨导致激情杀人”来争取轻判,可当检察官在法庭上播放到\"鱼死网破\"那句时,旁听席上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律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案子宣判那天,季洁没去法院。她在办公室整理卷宗,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指尖划过周睿的履历表时,她忽然停住了。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黑色学士服,戴着红色流苏帽,站在大学图书馆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太阳还要亮。

她记得卷宗里夹着的另一份材料——周睿和叶梓豪的大学毕业照。两人勾着彼此的肩膀,在樱花树下笑得一脸灿烂,背后是\"建筑系2015届毕业留念\"的横幅。还有他们刚创办工作室时签的合作协议,末尾处用蓝黑钢笔写着\"共进退,同荣辱\",字迹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年轻人特有的认真劲儿。季洁拿起那张纸,对着光看了看,能隐约看到下面垫着的草稿,两人大概是写了好几遍才满意。

“又在看这些?”杨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两杯热咖啡,腾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把其中一杯放在季洁面前时,他注意到她红了眼眶。

“没什么。”季洁合上卷宗,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就是突然觉得,人这一辈子,好像真的经不起一步错。”一步偏了方向,后面的路就跟着歪了,等到想回头时,早已经看不见原来的轨迹。

杨震喝了口咖啡,咖啡豆的焦香在舌尖弥漫开来。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风带着街上的喧嚣涌进来。“人性这东西,就像个潘多拉盒子,里面装着什么谁也说不清。诱惑来了,恶念就藏不住了。”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的天际线,“但好在,不管盒子关得多紧,总有真相能把它撬开,照亮那些见不得光的角落。”

正说着,李少成一阵风似的跑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杨队,季姐,有您俩的信!谢婉婷托看守所的管教转来的,说是给咱们的。”他把一个白色信封递过来,信封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经过了不少人的手。

季洁拆开信封,里面是张方格信纸,字迹娟秀,却能看出落笔时的颤抖。“谢谢你们查清了所有事,也谢谢你们没让朵朵知道太多。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会好好接受惩罚。等出去那天,我就带朵朵去南方,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城,开家小面馆,重新过日子。”

信纸末尾,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用橘黄色的蜡笔涂着,旁边有行更小的字,像是孩子写的:“朵朵画的,送给警察叔叔阿姨。”

季洁把信折好,放进卷宗的最后一页。她忽然想起上周去小区走访时,在花园里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朵朵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蹲在石凳旁喂猫,阳光洒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像镀了层金边。小猫蹭她手心时,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或许对孩子来说,不知道那些沉重的真相,不知道父母之间的龌龊与罪恶,才是最好的保护。

傍晚六点,刑侦队的办公室难得准时亮起了下班的灯。田蕊抱着文件夹从外面进来,看到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突然拍手道:“哎,案子结了,今晚我请客,吃火锅去!庆祝一下!”

“好啊!”孟佳第一个响应,她早就想吃街角那家的九宫格了,“我要吃毛肚,七上八下那种!”

“还有鸭肠!”丁箭凑过来,掰着手指头数,“黄喉、脑花、午餐肉......”

杨震笑着摇摇头:“行了,再数下去老板该提前关门了。走吧,我开车,正好顺路。”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红油锅底在铜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升腾的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的脸。毛肚在红汤里翻滚,裹着麻酱送进嘴里,脆得能听到咯吱声;鸭肠烫十秒就捞出来,带着微微的辣意,刺激得舌尖发麻。田蕊和王勇抢最后一片肥牛,周志斌举着可乐跟杨震碰杯,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季洁坐在角落,看着眼前喧闹的景象,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紧绷了许久的石头落了地。这些天的熬夜、奔波、争吵,好像都随着锅里的热气慢慢消散了。

“你们说,下一个案子会是什么样的?”田蕊咬着筷子,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跃跃欲试。

杨震夹起一块煮得烂熟的牛腩,慢悠悠地说:“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丢了只猫,也可能是......”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大家紧张的表情笑了,“管它是什么,来了咱们就接,还能怕了不成?”

哄笑声里,季洁望向窗外。天色已经暗透了,街灯次第亮起,像一串散落的珍珠。远处居民楼的窗户里,暖黄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有的窗户里能看到人影晃动,大概是在准备晚饭;有的飘出电视新闻的声音,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和大人的哄劝。

每一盏灯下都藏着故事,有柴米油盐的平淡,也有不为人知的褶皱。季洁举起杯子,可乐的气泡在杯壁上一串串往上冒。她和大家轻轻一碰,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甜的清爽,一路凉到心底。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追逐真相,在黑夜里举着灯寻找光明。见过太多人性的复杂,看过太多深渊里的挣扎,可每当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看到那些平凡的日子依旧在继续,看到像朵朵那样的孩子能在阳光下喂猫、画画,就觉得所有的疲惫和委屈,都有了意义。

火锅的香气混着牛油的醇厚,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和窗外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融在一起,成了这座城市最鲜活的烟火气。季洁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同事,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汤,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