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邝埜和王佐还是高兴太早了。
军队往紫荆关方向行走,众人刚刚放松不少,朱祁镇又忽然下令折返,沿着来时路返回,显然是打算和瓦剌决一死战。
原因无他,辎重被尾随的瓦剌趁机夺走,可谓是欺负人欺负到了面前,朱祁镇如何忍耐?
他当即来了一出朝令夕改,再次下令集结军队,和瓦剌对阵边境。
朱祁镇这一路上来回折腾,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瓦剌已经跟随这支队伍许久,一开始也先还以为是明军的边将在巡边,想着趁此机会溜之大吉。
毕竟他已经抢了不少东西,光是那些盔甲装备加上一路抢到手的辎重,已经可以回本了。
此次出征并非也先计划万全的行动,原本只考虑劫点东西回去。万万没想到,明军比他还要没有准备,加上有先前从大同等地走私购入的兵器和盔甲,也先的埋伏还算十分顺利。
但与此同时,也先也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事情。
先后几支队伍,看起来像是没头苍蝇乱撞,但却在无形之中牵制他们的兵力。
也先立刻敏锐地察觉到,那支看起来像是巡边、实际上却在到处乱转的队伍里面有大鱼。
之前他们抢到的辎重也来源于这支队伍,可见他们确实有些好东西在身上。
但考虑到自己这次是和别的部落结盟,一同南下劫掠,背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兀良哈,也先不敢分兵太过,以免有人背后捅刀子。
他的态度很谨慎,但这支军队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似乎十分期待着与也先一战。
也先立刻判断出来,对方正在想尽办法和自己一战,绝对不会轻易回撤逃跑。
眼看着随着时间流逝,这支队伍变得越来越疲惫,也先已经有了考量。
既然对方不准备逃跑,他岂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对方?
朱祁镇一行人几乎是被也先骚扰追赶着进入宣府,然而宣府也没好到哪里去。
杨洪刚刚走马上任宣府一带,阳和与大同的战报便接踵而至,一时间人心惶惶。按理说杨洪应该尽快安抚人心,接应朱祁镇。
但实际情况却没有给杨洪反应的机会,光是率领还未磨合完毕的军队抵御瓦剌的进攻已经不易,更不用说还要接应朱祁镇。
朱祁镇抵达宣府与杨洪会合,瓦剌的军队也随之一起汇合,这下明军更加难以招架。
考虑到皇帝圣驾要紧,吴克忠、吴克勤兄弟二人率领部分军队殿后,掩护皇帝尽快回京。
朱祁镇一路狼狈地返回京城,正好遇上了京营派遣而来的军队。
考虑到宣府的危机,朱祁镇立刻命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率领两万人返回支援吴家兄弟。
保护皇帝的主力军队则是带着皇帝返回京城。
朱祁镇下定决心要和瓦剌迎战,可这一路上没有一件事是顺遂的,直到现在,有大军殿后护卫,朱祁镇才得以喘息片刻。
即便朱祁镇再怎么自信,此时此刻也不免有些迷茫。
他究竟哪里不对?为什么和征讨麓川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因为他带的士兵还不够多?亦或是因为他出生太晚、未曾得到过太宗和先帝的教导?
为什么姐姐能行,他却失败了……
“皇爷,辎重还没有跟上,不如先去土木堡暂避一晚,待到辎重跟上,再行回京……况且这一路急行军,士兵们也该好好整顿休息一番……”
王振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朱祁镇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自己安排就是,别拿这些小事烦朕。”
王振见他有心事,也不敢多说什么,急急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吩咐道:“大军驻扎土木堡,要注意周遭安全,时刻保持警惕。”
一路舟车劳顿,士兵们早已经疲惫困顿,若非王振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士兵们大抵是一句搭理都没有的。
土木堡位于两条驿道的交汇点处,可以轻易观察周围的情况,此处临近永定河和妫水河交汇处,虽然作为水源的流速较快,有一定的危险,但水源充沛,此处有偶然出现的季节性河流,一样可以作为水源。
唯一的缺点是北墙与后山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这段距离目测并不算大,看起来对于军队驻扎没有什么影响。
眼看着要回到京城,朱祁镇更觉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除了心中的万千疑惑,朱祁镇还有着说不出的难堪,想到回京后不久就要见到朱予焕,朱祁镇更觉得浑身难受。
即便朱祁镇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但潜藏在心底里的羡慕和忌恨却已经逐渐爆发。
凭什么朱予焕从无败绩?
这种恨意又开始逐渐转化成了某种难堪。
回去之后,他必须得面对这些将领和士兵死亡的现实,补偿是一回事,身为帝王的威严是另一回事。
君威扫地,这滋味不好受……
“皇爷……皇爷……”
朱祁镇本就未曾睡着,听到王振的声音,他不快地起身问道:“又怎么了?马上便要回京城了,还在这里折腾什么?”
王振嗫嚅道:“皇爷……咱们好像被瓦剌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