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察觉到几人努力掩饰的眼神,轻咳一声。
徐珵主动开口道:“贵妃娘娘到底是皇长子生母,理应特殊对待,情有可原。”
朱予焕满意地点点头,道:“玄玉所言极是。”
周盈盈本人在朱予焕登基这件事上出力不少,虽然不是决定性作用,但也算是减少了一部分阻力。
如今朱予焕封赏了出力的臣子们,当然也不能漏了周盈盈。
妃嫔这条路上,周盈盈能够攫取的最高身份便是皇后。
但朱祁镇的皇帝身份被废,自然也就没有了对应的皇后地位,而朱予焕即便做了皇帝,也不可能册封皇后,更不用说让周盈盈这个“弟妹”坐上自己的后位,“贵妃”已经是最高的名分待遇。
她自然是知道周盈盈肯定不希望止步于此,反正后妃的待遇都是她决定,无非是给周盈盈一个高于贵妃、低于皇后的待遇,再加上统摄六宫的权力,周盈盈就是再怎么不爽,也该哄好了。
后宫的事情不在少数,不仅是宫务,还有修书作文等等,保准够周盈盈费心的,料想她到那个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去针对钱皇后了。
想到那日周盈盈在殿内舌战群儒、咄咄逼人的模样,众人也不再说什么。
这位猛起来能够和即将被废的孙太后动手动脚的贵妃,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投机,反正皇帝也不会为她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作为下一任皇帝的母亲,享受优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朱予焕思索片刻,道:“贵妃的父亲在京城,似乎没什么营生?”
众人没想到朱予焕忽然问起这个,都有些意外,但曾鹤龄还是老实道:“皇亲有国家供养,也有内承运库赏赐,应当也有些小产业,还有赐下的耕地等。”
朱祁镇还在的时候虽然没有给过周盈盈什么特殊对待,但该有的赏赐还是没少过的,是以周家称得上富贵。
朱予焕闻言笑了笑,道:“朕不是问这个,朕是想知道,周能平日里是否有空闲。”
徐珵有些诧异,以为是朱予焕打算爱屋及乌,让周能如同当初的孙家一般,有个一官半职。
“自然是有的。”
朱予焕满意地点点头,道:“那正好,把他和贵妃的弟弟拉到国子监,读书骑射一个都不要落下,隔段时间便好好考校一番,结果呈到韩桂兰那里,定期向朕汇报。”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对朱予焕的意图有些困惑。
周能是个庄稼人出身,学这些又有什么用?
“昔日英国公在国子监与众人吟唱《鹿鸣》,是为一桩美谈,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让贵妃娘家错过。”朱予焕面容和蔼,道:“如今先拿周家试试手,看看成效,若是结果不错,以后皇子、公主、世子、郡主等也要如此,平民百姓家中勒紧腰带也要供一个读书人出来,天潢贵胄只知骄奢淫逸可不行。”
朱元璋当初吃过不少苦,对于子孙后代的管理都极为宽松,也十分舍得为后代出血。到了朱棣这里,有了自己靖难的事例,朱棣对于削藩一事更是看重,不仅要削减护卫,对藩王及其子孙后代的素质也一并削弱。
用两个字概括朱棣的削藩计划核心之一,“养废”。
藩王的子孙后代虽然也会读书识字,但被禁止从事其他工作,这样混吃混喝的生活乍一听不错,但对于没有继承王位的藩王旁系后代来说就很痛苦了。
他们只能等朝廷将禄米发给藩王,藩王再从中分出少部分给旁支,至于具体怎么分,全看这一任藩王的良心如何。
因此血缘关系越远,待遇越差,但身为皇家血脉,这些人又无法通过劳动来换取报酬,随着时间,这些人的日子也越过越差,若是继续发展下去,饿死街头也是难免的事情,而拥有分配权的藩王则是个个肥头大耳、脑满肠肥。
朱予焕对于养猪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不是考虑到一夕改变众人难以适应,她恨不得把各地的藩王全都赶出去找个班上。
但朱棣的旨意贯彻了这么久,朱予焕登基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她对朱棣的“孝”,想要直接废除禁止藩王科举等操之过急,但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先拿最没有威胁性的外戚下手是再合适不过的。
众人明白了皇帝如此行事的意义,是想先试探风向,顺便敲打一下外戚,因此也不再过多询问。
如今的藩王开支虽然不至于拖垮国家的财政收入,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若是之后真要准许藩王血脉自行养家糊口,从而减少藩王禄米的分发数量,也算是一件好事。
十一月十一日,由胡善祥牵头下旨、内阁陈述朱祁镇为帝期间的过错,再加上土木之败,正式废帝。
生物层面上不好说,但在社会层面上,朱祁镇已经正式死亡。
朱予焕特意抽了个空闲,去太庙问候了一下自己的祖宗,诚心诚意地询问是否可以将朱淑元、朱见深姐弟二人过继到自己的膝下。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肯定的,有了这个名头,礼部的动作极快,让朱予焕和自己的半路儿女完成了全部的手续。
如此一来,朱淑元和朱见深都成了朱予焕的孩子,仍旧享受皇嗣待遇,除了皇帝宝座之上换了个人,整个皇家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宣庙贵妃还是滴水不进?”
前来汇报的女官面色微窘,道:“倒也不至于滴水未进……只是不怎么用膳,每日都在榻上躺着,瑞兰劝说没有用处,贵妃娘娘也劝过好几次,险些要动手了,臣等拦了下来。”
回想起周盈盈在殿上差点和孙梦秋打起来的事情,朱予焕已经能想到周盈盈摩拳擦掌“劝说”孙梦秋的样子。
也难怪女官露出窘迫的神情,只怕她是好不容易才拦下周盈盈的物理劝说。
朱予焕放下手中的笔,思量片刻,开口道:“明日我亲自去看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