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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会是结局,这不会是结束,相反,这是开始,是一切的开篇。

这个夜晚也许会很漫长。

凛光想。

他不知道他会在这个晚上担任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知道这一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他其实不懂布局,不了解计划,无惨没跟他说过这个计划,在琵琶声响起的那一秒之前,他都没想过鸣女会出现在这里,没想过那些鬼杀队的成员会被拉进无限城。

“抱歉。什么忙都没帮上。”

周围的一切太安静了。

凛光不喜欢安静,现在不喜欢,大多时候都不喜欢。

即使他才经历了一场惊人的爆炸,迎接了一次令耳膜都被震碎的轰鸣,但当这一秒,当那些聒噪的人类不断坠落,当餸鸦的翅膀消失在视野,当疯狂生长的血肉成为一个坚固的壁垒,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

这个有限的空间内于是最清晰的,只是呼吸声,无惨的,珠世的,他的,他的更强烈一点,在这样的对比之下他才觉察,因为疼痛,因为情绪,哪个占比更多?这就是他不知道的了。

凛光也不是很在乎,只是这样的安静实在太让他难以忍受,他的思维无限的延伸,无惨在吞噬那些密密麻麻生长在每一寸血肉中的棘刺,而送上门的珠世也许就是下一个。

那他呢。

他忍不住想。

无惨会连他一起吞噬吗,这就是他所等待的吗,这就是他最终的那个结局吗,不是去和什么命中注定的人战斗,不是死在某一次战斗,只是在这样的一个寂静的时刻,被吞噬,这就是最后吗,这就是结局了吗。

他不知道。

于是凛光选择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用道歉。

这是抛开那一切之后,他能想到的唯一的事,抛开那种愤怒,愤怒之下,其实是一种恐惧,对于无惨可能会遇到的危险的恐惧,那种陌生的畏惧催生出令他自己都感到震撼和迷茫的愤怒。

“不,我没打算将凛光一起吃了。”

这是无惨的回答,和他的开口无关,却又成为了一个答案,不只是对于道歉的答案,还是对于凛光心中无限揣测的一个回答。

那些永远只是悬而未解的问题,第一次有了一个落地的回答,被看见了,被听到了,被在意了,被思考了,得到答案了。

是了。

他在无惨的面前从来只是一张白纸。

凛光想。

每一个想到的思路,每一个说出口的话,每一个在心底的揣测,最终都会被书写在那张白纸上,用最浅的笔墨,最轻的痕迹,最乱的字迹。

但无惨看得到,认得出。

在无惨的眼中,一切都是最明确的文字,没有暗号,没有欺骗,不会被隐藏,只是白纸上的黑字。

“我没想到您会让鸣女来。什么忙都没帮上,实在抱歉。”

又一次的道歉,不同的原因,同样的心情。

凛光后知后觉的开口,没有感谢或者解释,只是道歉,他很难说,当无惨说没打算吃了他的时候他该表现出什么样,他是应该开心的吗,还是应该失落的,但他实际上什么心情都没有,似乎就只是一切本该如此,不论是被吃掉,还是暂时不会被吃掉,都只是一种注定的结局,区别只是那个男人开口时所说的话的不同。

至于其他的,至于凛光,那都不重要。

“没什么可道歉的,我也不会接受道歉,你需要做的是弥补,而不是道歉,去做的更好,而不是后悔没有意义的事情。”

无惨的声音平稳,没什么起伏,和跟珠世对话时存在太大的区别,凛光轻轻眨眼,很慢,然后是他的声音,在一次吸气后念出音调。

“好的,我会尽力的。”

男孩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沙哑,因为他又开始挣扎了,声带因此被撕裂了,破坏的速度几乎和他恢复的速度一样快,又或者只是他挣扎的太强烈,声音因此又些沙哑,模糊,混杂风声,空气从缝隙漏出,血液从唇齿间滴落。

珠世还在低着头,微妙的沉默,凛光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只是用力的捏紧了对方骨头已经碎裂的肩膀,又一次拉扯,让他的身体产生了一点移动,幅度不大,却也是一次进展。

可惜破碎的骨头是存在极限的,当骨头碎裂,在手指间又一次,刺穿皮肉,却已经无法再提供刺痛以外的任何作用,凛光才终于放开手。

将凛光从半空中解救出来的不是珠世,也不是什么其他的,是挥动的枳棘,打碎了连接固定着他的身体的那根支柱。

他掉落在地板,棘刺在身体碰撞地板上穿透身躯,刺出皮肉,凛光用那只自由的手折断那些碍眼的棘刺。

他还不能大幅度的移动,但每一次小幅度的移动都能摆脱一点束缚。

对于他而言,这也算是一种进展。

血液在滴落,一滴接着一滴,呼吸声很重,这是最清晰的声音。外面的世界在发生着什么,无限城里在发生着什么,凛光不知道。

所有的一切只有亲眼所见才是见证,只有亲耳听到才算是听闻。

“凛光……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这是珠世的声音,她安静了太久,凛光一度以为对方已经在计划失败的打击中无法再振作起来,又或者对方其实已经快死了,不然怎么会被他捏碎了肩膀却连头都不会抬起来一下。

“我才想知道,珠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和鬼杀队合作,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为什么说要和我们一起死掉。”

凛光的眼睛完全的恢复了,他清晰的看见,每当他的一次开口,一句完整的句子离开嘴巴,沙哑,模糊,却足够被听到,珠世的身体都会有一阵颤抖。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明明是鬼不是吗,为什么要站在人类的那边,为什么要离开。”

凛光看到珠世的颤抖,他看到眼泪滴落了,眼泪代表着悲伤,代表着遗憾,那是负面情绪的积累,因为无法被言语所表达,因为血液还没来得及流出,于是眼泪就先掉出来了。

“我只是,只是想要亲眼见证孩子长大,只是希望凛光可以慢慢的长大,但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论哪一个都没有实现呢。”

珠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凛光看着那些眼泪,那些滴落的血液,他沉默了,他很少会让话题无法继续,很少会让静默持续,但他确实不想开口了。

第一次,他对于珠世产生了一种厌恶感,这是一种难以准确描述的感觉,他不讨厌珠世的,却无法理解她了,明明那是一只鬼,但他现在却半点也无法理解了。

从言语到行为,从逻辑到思维,他一点也看不懂了,又或许其实他所认识的珠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就像人类会改变一样,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能让凛光理解的珠世,就像是一个人类一样,她也改变了,改变的太多了。

凛光已经不再认识了。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你的愿望不会被实现的,哪一个都不会。”

凛光将从皮肉中刺出的棘刺折断,他的身上几乎全都是血了,是他自己的血。

但几乎诡异,他没有嗅到血液的腥气,没有闻到血液的香甜,相反,他后知后觉,从苏醒开始,他似乎就一直被一种诡异的花香包裹,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那一抹味道,就好像是烙印在他的脑子里一样,他的鼻子只能捕捉到那个味道。

好香的味道。

和食物的香味是不一样的,不是人类的食物,也不是鬼的食物,很熟悉的味道,凛光想了几秒才从刺痛中捕捉到一个影子。

女孩的背影,年轻,娇小,瘦弱,他想起来了,是蝴蝶忍的味道,对了,蝴蝶忍。

蝴蝶忍送给了她一瓶药,但那瓶药没有被他喝下去,他留下了,希望保留,但那场爆炸毁了一切,那个蝴蝶样式的装饰,那瓶药,那个袋子,那只无数次装着他的木箱子,什么都没被留下。

但为什么他会闻到蝴蝶忍的味道呢。

凛光试着从地上站起来,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难,太难了,那些细碎密集的棘刺被融化了一部分,被折断了一部分,但还是存在太多,每一次他剧烈的移动,关节的移动,都让那些棘刺在身体内被折断,疼,很清晰的疼,一次又一次。

“不。至少有一个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在凛光迈开第一步,却直挺挺的倒在地面上时,珠世如此说。

声音那么轻,却又那么重,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无声,却似乎比男孩坠落在地板的身体更沉重。

“你做了什么!珠世!”

那只手指,刺穿眼睛,捅的那么深,故意的,为了逼着珠世抬起头,珠世的眼中还在流泪,但当她抬起头,那一刻,她却在笑了。

“就像我说的,无惨,今晚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你,我,凛光,谁也别想活下去!”

凛光静静地躺在地上,太安静了,呼吸缓慢,平稳,像是陷入了某种沉睡。

“你以为我只给你准备了药吗,你以为你把凛光送到这里,我们就只会看着他在这里收集线索,去寻找产屋敷到底在哪里吗!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啊!无惨,如果不是你如此自大,如此傲慢,亲自将凛光送过来,他就不会吃下那么多药了,就不会只因为这一味你都无法觉察的药引,就彻底毒发!”

珠世的脸上是笑,那么残忍,那么疯狂的笑,几乎笑出声,可她的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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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些药对于上弦到底能制造多少伤害。”

忍将空了的杯子放在桌面,那是她的药,而在桌面上,还在调配的,那是给凛光准备的药,男孩看起来那么脆弱,但不论忍如何加量,对方似乎都能轻松的适应那些药效,除了偶尔的沉睡,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异样,但那些睡眠到底是因为要化解毒药还是因为没有吃人,没人知道。

即使是珠世也很难做出分析。

毕竟凛光实在是太奇怪的鬼,太少见的类型。

“不知道,我们只能希望能起到至少我们所希望的最大作用。”

——

“听说凛光被主公召见了,这次的药剂量要做的更强一些才行。”

“那就做成可吸入式的吧,喝的话会注意剂量,但味道的话,凛光不会注意到的,就算吸入的更多也不会发觉,而且再加一味药材进去的话,也会更有效果。”

“哎,之前好像没听珠世小姐提起过这个。”

“因为之前也没想过产屋敷先生会愿意见凛光。”

这是明面上的借口。

珠世不会说真正的原因是被召见的那一晚,就会是最后的一晚上。

会是凛光最后一次吃药,她需要一个更猛烈的药效,足够让男孩体内积累的那些毒素在一次全部爆发,让男孩可以尽量迅速的死亡,尽量不要有更多的痛苦,一次摧毁鬼的自愈细胞,这是珠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

做好的药安静的站在桌面上,忍有自己的任务,提前离开了,珠世负责最后的收尾工作,她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只是制作一次的剂量,相反,她做了很多。

制作好的药剂被碾成粉末,被妥善的安置,一部分被冲散,被装进瓶子,就像是每一次普通的药被送出,但凛光到底喝不喝已经没有了意义。

真正的药会被她带在身上,

那些粉末,会被她的血液融化,那些味道会隐藏在那种血液之下,太轻了,剂量太少,无惨不会注意到。

但足够让凛光毒发了。

她会带着药,按照计划的那样去让无惨吸收那些药,但同样的,在同时,她也会让凛光不知不觉的吸收那些药。

男孩不会注意到,直到毒发的那一刻,

无惨不会让凛光离开他的身边,那个男人太怕死了,但他不会想到的,正是他的傲慢,他将凛光送到她们手里,让她们找到了机会和办法;他不会想到,正是他的怯懦,他不会让凛光离开他的身边,才会让凛光真正的死亡。

这对于凛光而言并不公平。

珠世握着那些药,无端的想到了这一点。

也许是的,男孩不会明白她的苦心,无惨已经完全将她认识的那个男孩抹杀了,彻彻底底的,现在那个会看着她的只是一个披着凛光壳子的鬼。

不会再有一个男孩在夜晚带着一束花朝她笑,说她很好,说因为喜欢她所以给她送花,说她和花一样漂亮了。

毒药是她亲手调制的,但也许在更久之前,从无惨看向那个男孩时,那个不一样的眼神闪过时,毒药就已经悬挂在男孩的头顶。

那个夜晚,那个她不在场的夜晚,当属于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流淌进男孩的身体时,他就已经中毒了。

无药可医。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带着同样名为凛光的恶鬼走向死亡,期盼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她认识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