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导剪版发了,在群里。还有《高达gquuux》的结局把我看笑了)
“是的。”马格努斯点点头,
“而且是极度不满。父亲许诺他们‘自由’,结果给他们的却是‘同化’;许诺他们‘秩序’,结果却是‘冷酷的等级和征召’;许诺他们‘忠诚换荣耀’,结果却是‘把他们当棋子玩弄’。”
“察合台没说话,不代表他没看见。他就和李叔叔一样,那种东方哲学中的「看破不说破」。”
“而在大叛乱爆发时——忠诚方觉得他会背叛,叛乱方也以为他会倒戈。”
“因为他谁都不信。”
“但最后,他却站在了帝国这边。”马格努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连我都没想到。”
卡杨小声插话:“父亲,那……为啥啊?他不也讨厌帝皇吗?”
马格努斯低笑一声,摇了摇头:“那是因为,察合台面对的问题,不是忠诚与背叛这么简单。”
他顿了顿,眼神沉下去:“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屎味的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屎’?”
尤根、凯恩、安柏莉一脸错愕:“啊?”
“察合台就是这么看的。”马格努斯挥了挥的自己的手臂,“他看到了两个未来,一个是背叛后的混沌——力量无限,自由肆意,但也彻底失控、堕落、无法收回。另一个是帝国的铁律,残酷、冷血、毫无情面,但至少还有个‘规则’存在。”
“‘屎味的巧克力’——那是帝国。难吃、恶心,但至少那还是‘食物’,还是能吞下去的东西。”
“‘巧克力味的屎’——那是混沌,看起来甜美自由,结果却是彻头彻尾的毒物。”
“于是他选了前者。”马格努斯低声说,“他留了下来。”
此时坐在座位上的凯恩已经整个人麻了。
从马格努斯的半身瘫躯中喷涌而出的史诗级往事、察合台和帝皇之间的隐秘裂痕、万年前忠与叛的双重倒影……每一个话题都如同一次精准投放的轨道打击,把这辆行驶中的装甲车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史学研讨会。
“这些话……是我能听的吗?”他在心中呐喊,嘴角僵硬得仿佛笑都笑不出来了,他凯恩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帝国军务部的政委会副主任,兼近卫军总政治部主任。好像……也不是不能听啊?
这时,一个熟悉又稍带调笑意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精神内耗。
“阿凯,我记得你是在巢都出生的吧?”
说话的是安柏莉审判官,此刻微微偏过头,看着自己坐在另一侧的男友。她语调平静,却明显带着一种审讯官独有的“挖掘潜藏档案”的专业语气。
凯恩顿时一怔,表情僵住半秒。他转头望向窗外那远处的巢都主干塔群,高耸入云、阴影如铁,像数百根早已锈蚀却仍在强撑天空的巨柱。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是啊,我是在巢都出生的没错。”他说,“不过我们那的巢都,显然没有这边这么大……”
“哎哟,政委。我才醒想起来,你从来没说过你过去的事。”这时从车外翻身跳回来的李峰刚好推开天窗,笑眯眯地从车顶爬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凯恩旁边的副座上,拍了拍身上的灰。
李峰曾经去军务部调过凯恩的档案,而上面凯恩的身世成谜,没有任何官方文件记载他的出生地和他过去的经历。
可这些,都只是冰山上面的那一角。
李峰能读出那些档案中不言明的部分。
——凯恩出生于某个蜂巢世界的中层区,不高不低,但不是底层泥水。更重要的是,凯恩的父母都曾是星界军军官,获得过“死而有功”的封勋。帝国之中,能让遗孤以此身份在中巢安排住所的军属,绝非普通士卒。
更别说,他后来顺利进入了忠嗣学院。那是帝国军政干部训练机构,申请者每年数以亿计,却只有万分之一能真正入选,且其中大部分都来自高层贵胄、军府家族或特殊功勋单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凯恩不可能是“草根”。他不说,不代表没有故事。
“政委你那身‘巢都腔’一听就不是低巢出来的口音。”安柏莉笑嘻嘻地说着,眼神却像是在进行一次无声审问。
“再说你穿军礼服的时候的站姿,和你端茶倒水时从不洒一滴的手法……我看见都想让你去总督府当礼仪教官。”
“你是不是家里以前很厉害,后来败落了?”
凯恩咳了一声,装作随手口袋掏什么东西的样子,避开了对视。
“别胡说,我就是个在中巢长大的孤儿。”他撇撇嘴,“那时候我们那一层,连地面阳光都没见过。你要说‘优雅’,那也是我从《军官行为手册》里学来的。”
安柏莉斜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挑,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揶揄:“我可是记得,你连舞会的步子都跳得比我好。”
凯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胳膊自然地搭在车窗边,手指轻轻敲着窗框,一下一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寻找节奏。他的目光越过玻璃,落在车外那片沉默的世界上——灰白色的工业废墟如同被燃尽的骨骸,一直延伸到天边那模糊的落基山脉轮廓。
风从远处吹来,掠过荒原上残破的铁塔与荒芜的电轨,卷起细细的沙尘,在空旷的地表上轻轻旋转,仿佛这个世界依旧试图呼吸。
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
“在巢都长大的孩子,大多都会得一种‘幽闭恐惧症’的反向版本——叫做‘广场恐惧症’。”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倦意与清晰的判断。
“幽闭恐惧症是怕被困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而‘广场恐惧症’——agoraphobia,是害怕那种宽阔、空旷、无处藏身的地方。人群、开阔地、没有遮蔽的空间……这些东西会让你不安,会让你本能地寻找出路,哪怕你根本就不准备逃跑。”
“你是说……”安柏莉转头望着他。
凯恩笑了笑,但笑意中毫无轻松:“我是说,在巢都里长大,习惯的是钢铁墙壁、密集人群、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摄像头和秩序。那里没有真正的天空,只有高塔间隙中的缝隙。你很少会看到这种……没有边界的大地。”
他顿了顿,眼神从落基山脉收回,像是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压抑某种本能的不适感。
“更何况,像我这样在前线待过的人,都知道——空旷的场地只有一个意义:你是靶子。况且,巢都出生不是什么好听的出生。”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格外平静,仿佛不是恐惧,也不是抱怨,而是像在讲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物理定律。
李峰这时正靠在座位上微微打盹,听到这句,也只是微微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一下:
“我是生在天山脚下,喝着天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和伊犁河的河水长大的。我倒是真的有点幽闭恐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