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静殷殷期望中,容棠重新写了一份婚书给她。
和静喜极而泣,捧着婚书释然,“谢谢你,阿棠。”
她总算能挺起胸膛,面对内心的自己。
“现在告诉我,凌寒的死是怎么回事?”
和静平复心情,断断续续,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都已经是成功了的,容棠也不好说她胡来,只是心疼她的煎熬,要怎样的决心,才能杀死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你真傻,这种事你应该告诉我,让我来解决。”
“不,你不能动手。一但你出手杀了他,必然露出蛛丝马迹。凌将军只有这一个独子,他必然全力追查,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和金羽卫联系的上,凌家和你就成了不共戴天的死仇。我悄悄的做,还给他留了一个好名声,这对凌将军是有利的,淮王那边,没有任何证据,也不敢把他们的龌龊心思挑明。”
容棠这才知道,和静已经想的这么多,为了替他挡住凌家为敌,差点自己小命不保。
是了,他从来都知道,和静并不是温室里的娇弱牡丹,她是风里雨里火里闯过的,身上有尖刺的玫瑰,政治敏锐度比一般女儿家强的多。
“那你再告诉我,你做这件事,有没有可疑的人窥见真相。”
和静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
但很快她又有点迟疑,“那天我去京兆府备案,主簿知道和离书的事,而且他也知道凌寒一边吊着我,一边觊觎昭翎,我怕凌寒突然死亡,会引起他的怀疑。”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按照原计划和敏舒一起南下。”
和静轻咬嘴唇,“上京要出乱子了吗?为什么是敏舒和我一起走,甜甜和大姐怎么办?”
“原先我也只是打算让你一个人去,江南那边也不太平,南宫衍留下的暗桩,被我拔了大部分,总还是会有漏网之鱼。敏舒她……崔家有大问题,我让她走,是保护她,你们俩在江南相互扶持,上京的动荡应该波及不到。大姐背后有王家,问题不大,甜甜她,我就算让她走,她也不会走的。”
而且忽然都走了,一定会引起怀疑,对他的计划不利。
“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和静的眼泪似乎又有点止不住,她有一种感觉,此一别,相见无期。
是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他呢?有这一纸婚书,她还是他的妻,余生无憾。
另一边,京兆府主簿家里。
主簿大人起床夜尿,撒到一半,感觉脖子上冰冰凉凉,寒气森森,一下子吓截了尿,“大人饶命。”
后面传来声音好像没有感情的机械发出来的,“你知道我是谁?”
“下官知道……不,小人不知道,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京兆府尹死了,你有什么感想?”
“小人什么都不敢想。凌大人是个好人,一向舍己为人,行侠仗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他为了救郡主死了,其善举感天动地,当属吾辈楷模。”
“你很聪明啊,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小人不聪明,小人就是实话实说。而且,郡主的丈夫是金羽卫指挥使容大人,他威名远播,天下无敌,小人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
几乎就是明说,我怕你个杀星怕得要死,别搞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是啊,经常被抄家的人都知道,那个人是谁的账都不买,专啃硬骨头。不过经常被抄家人也知道,他很讲道理,基本上别人不得罪他,他轻易也不抄谁的家。你胡说八道一通,他不过是丢点面子,你全家的命可就没了。”
匕首在他脸上拍了拍,主簿大人吓得要死,“小人知道,小人不敢。”
求了好几遍,没听到后面声响,大着胆子朝后一看,人早就没有了。
瘫倒在地,那半泡尿不受控制的自己流了出来,他这一刻,无比感激自己有先见之明。
凌寒自以为靠上了淮王,就敢不自量力算计郡主,算计建安伯,他也不想想,淮王不靠着建安伯,到现在也不过是个泯然于众的透明王爷。
一个捡漏的,要不是身上流着陛下的血,站在大街上,路人唾他一口,都嫌浪费体力。
凌寒以为他和他一样都成了淮王死党,其实他从来不是谁的人,他只知道自保罢了,谁生谁死,谁当皇帝,通通于他无关。
安南伯府,疲惫至极的和静头脑昏昏,始终无法睡去,一阵琴声仿佛自天际传来,直入她的内心。
她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没有容棠。
南北大战,南朝覆灭,她作为战败一方罪臣家眷被押往北朝上京。
她遇到了在北疆边境定情的凌寒,向他求救,结果真的被赐婚给凌寒做了正妻。可惜婚后并不幸福,凌寒怨恨她挡了他的前途,对她百般折辱欺凌,致使她二十二岁就惨死。临死前,她曾对天发誓,若有来生,必报此仇。
和静从床上惊醒,头上大汗淋漓,幽幽一梦,竟像是过了一生这样煎熬漫长。
梦里影象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又很快的淡去,就像是真的经历了一 场噩梦,醒后一切成空。
梦中的记忆淡去,压在和静心里沉重的负罪感也消失了,她感觉经历了一场轮回,所有的缘,所有的孽,随着凌寒的死,都能放下了。
若她嫁的人不是容棠,是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别的男人,她不可能还被允许活着。
又或者,她自己也没有勇气活着面对一切,容棠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永远的靠山。
“阿棠,原来你是我今生的救赎。”
假山之后,公孙无极慨然叹息,“入梦曲很耗精神力,我不知道你继续耗下去,还有多少能量支撑自己。”
容棠收起了玄龙琴,语音淡淡,“既然玄龙和囚凤被造出来了,就必然有它存在的合理性,我有理由怀疑,可能需要把六大神曲全都弹一遍,这两把琴就完成了宿命任务。”
公孙无极动容,招魂救了南宫恒,离魂诱了魏染染的供,入梦让和静知晓了前世因果。才不过三次,他就感觉快要驾驭不了囚凤。
“容棠,我听师父说过,破轮回一出,世上就没有玄龙和囚凤。”
他二人的命数,和这两把琴息息相关,琴不存在了,他们还可以存在吗?
容棠站起,淡淡的月辉下,身影好似发着柔光,一时让公孙无极感觉他有点不真实。
容棠低头想了一下,“或许这就是双煞存在的意义吧,存在,就是为了有一天消失。”
公孙无极越来越听不懂他说的话,明明自己才是公孙玄门继承人,可自己越来越像个普通人,容棠越来越接近神。
神却是不属于世间的存在。
他想要开口说句话,容棠忽然转身,“带我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