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师父,如杜鹃啼血,梦里的汉子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处,却是笑靥如花女人,正盯着他看。
孟小楼叹了一口气,一手摸着额头叹了一口气道:“十三,我已经好些年没有梦见师父了......”
唐十三想了想回道:“王贤,已经逝去的人勿想勿念,让他们安心去轮回。”
孟小楼使劲点头。
想想不对,又问道:“这话你也信?你不知道他有时候就跟神棍一样,神叨叨的,跟女人没什么分别......”
跟西门听花不同,孟小楼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婆婆妈妈。
这一点唐十三和西门听花,甚至连唐青玉,最熟悉不过。
唐十三仔细思量了一番,摇摇头:“他的事情你自然不知道,不过他有一回喝醉了,告诉我,这事是阎王跟他说的......知道吗?”
孟小楼翻了一个白眼,笑道:“知道,我师父去了天上,做了仙帝!”
唐十三看着他,呆住了,心道你是真敢说啊?
气得不行,干脆换了一个话题。
问道:“这回你如愿以偿,接下来想做什么?”
孟小楼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仗剑走开下,去南疆看看,跟你生一个小十三。”
唐十三听了前面一句,还觉得有几分意思。
听了后面的这番话,却摇摇头,回道:“我们眼前这副模样,你觉得能生孩子?”
孟小楼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憧憬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为什么不能?”
唐十三微微皱眉,“就这样?”
打从当年在大漠遇到唐十三,孟小楼便没有骗过她,这回自然也是一样。
看了女人一眼,摇晃着脑袋,愧疚道:“你是不是嫌我存的钱太少了?”
“白痴。”
唐十三故意板起的脸色,一下子柔和许多,揉了揉孟小楼的脑袋,呢喃道:“我敢打赌,王贤的心里,只是装着飞升......”
言下之意,三人的修为实在太低了。
低到只是短短几年不见,她已经看不懂王贤的修为。
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那个家伙飞升之时,自己一帮人还在苦苦挣扎,那么长生之路,谁带自己?
西门听花,王贤,柳仙儿,三人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看着唐十三和孟小楼的模样,连西门听花这种不苟言笑的人,都忍俊不禁。
柳仙儿则是老气横秋地笑了笑:“王贤哥哥,孟小楼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王贤叹了一口气:“或许,他想起了已经离开的亲人。”
不说孟小楼,王贤也在这一刹那,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若不是听了秦广王那番话,他在回昆仑之前,肯定要去一趟蜀山。
哪怕在母亲的坟前喝一壶酒,睡一觉,哭一场......
儿仙儿捅了捅王贤的手,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王贤,那里有一座道观。”
王贤抬头望去,过了半晌才摇摇头:“不是道观,怕是一座无人修行的古庙。”
其实他很想说,从严格意义上说,入眼处不过是一堆没有完全倒塌的石头废墟而已。
西门听花打了一个响指:“去看看?”
王贤一时吃不准阎王带着一行人来到此处的深意,想了想说道:“去就去。”
......
唐十三扭头一看,坐在树上的三人竟然悄然离去,当下拍了拍孟小楼的肩膀,跟在三人身后。
心道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两人?
眼前这座荒废已久的古庙,看上去有些渗人。
看在王贤眼里,眼前这座寺庙不算小,怕是南山寺那座大殿一半大小。
只是佛台上的菩萨,佛像已经倒塌,显然是岁月悠悠,又没有和尚在此修行,破败了。
阴风呜呜,深渊里偶有夜鸮长啸,吓得柳仙儿浑身一颤,下意识拉住了王贤的手。
小姑娘心里,只有王贤这样的杀神,来到一处陌生的寺庙,方能镇得住骤然出现的魑魅魍魉。
就孟小楼,唐十三那模样,多半靠不住。
至于身边这个书生模样的家伙,柳仙儿从来不觉得他有多厉害,连化神境的修为都不是,只会吹牛。
真打起来,多半会跟自己一样,盼着王贤救命。
三人在庙里转了一圈,啥也没打到。
很快,孟小楼跟唐十三走了进来,两人拎抱了一大捆枯枝,孟小楼还拖了一块厚厚的木头回来。
柳仙儿以为是老物件很值钱,问王贤到底是啥?值不值钱?
王贤瞪了小姑娘一眼,没好气道:“不就是庙里的大门,不知被人扔去了哪里,估计这家伙找回来,一会儿给唐十三铺床,不值钱。”
孟小楼有些惋惜,放下枯枝,让西门听花生火。
自己屁颠屁颠将宽大的门板找了一处佛台放好,跟唐十三笑道:“一会你就在这里歇息,睡一觉,舒服着呢。”
唐十三摸着额头,觉得自己的男人竟然在王贤面前跟自己秀恩爱,太丢人了。
西门听花生了火,堆了一壶茶。
王贤喝了一杯茶,找了一处石板拂拭干净,倒头就睡。
唐十三打了一个哈欠,去睡孟小楼收拾好的门板,说是今天夜里要做一个菩萨梦。
门板太大,一个人睡不下,正好多了一个柳仙儿。
两人挨着躺在佛台上,做梦去了。
西门听花和孟小楼守夜,看着火堆边捧着一杯茶发呆的汉子,西门听花干脆拿出一把木剑。
站了一个桩,握剑往虚空一剑斩去。
看在孟小楼眼里,却是眼前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
出剑快若奔雷,木剑斩出呼啸如电,就在他要夸奖几句的时候,谁知西门听花一声轻哼,出剑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
孟小楼问道:“怎么,有心事?”
西门听花出剑如山,苦笑道:“迈不过去那道门槛,这出剑的速度便显得不上不下,明明心到了,手却慢了半拍。”
孟小楼笑道:“你这是急着要破境啊?别急,我们来找王贤,不就是为了一朝破境吗?他又没有拒绝你,就是有希望了。”
西门听花叹了一口气:“以前有人告诉我,最好是道法双修,就跟王贤一样,先炼肉身再练剑,结果我不信......”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响起一阵呜咽声。
西门听花手里的桃木剑突然颤动不已,像是在警告主人,它要降妖除魔了。
西门听花怔了怔,脱口说道:“庙外有妖气!”
孟站楼站了起来,往庙外走去,一边说道:“出去看看,你把剑收起来......别吵了他们。”
西门听花收起桃木剑,换成了金剑。
笑道:“看来,今天夜里我要破境了,运气来了,想挡都挡不住!”
已经走出庙外的孟小楼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切记,降妖除魔,保命第一......实在打不过,就喊王贤。”
西门听花晃了晃手里的金剑,冷冷回道:“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孟小楼憋了一会,闷闷回道:“你以为我就不想了?”
......
憋了一肚子气的东方霓裳,来到了南山的道观。
久不凶师兄,老道士头上的白发不见了,脸上的皱纹也少了一半,看得东方霓裳发呆。
沉默了良久,才问道:“难道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什么好事情发生,让师兄一夜返老还童?”
老道士抬头望天,喃喃道:“剑宗不是在春招,你来这里做什么?”
“无聊啊。”
捧着一杯热茶,东方霓裳幽幽一叹:“当年你那宝贝徒儿闹过之后,再来一届春招,怎么看都不对味,没意思。”
老道士眯着眼笑道:“他是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换成现在,你看他会不会踏上你们剑宗的大门?”
东方霓裳蛾眉轻皱,细细回味当年的情形......
来剑宗的少年只是为了几百块灵石,哪里想过了要天下英雄面前一争长短?倒是有些人不甘心,惹出了是非。
只是,事隔多年,当年的是与非到现在还有谁会在意?
当年的少年,已经成了天下修士的公敌。
也成了无数人心里的噩梦,想到这里,东方霓裳笑了。
淡淡一笑,说道:“我敢打赌,就算他回到这里,道观安静不到三个月,便会将当年的一幕,再次上演一回。”
老道士闻言,也叹了一口气。
苦笑道:“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心魔从来都在各自的心里潜伏,只差一个说服自己的契机,就会放出来,祸害世人。”
东方霓裳一时默然无语。
过了半晌,才笑道:“只是这一回,不用师兄替他担心了......恐怕接下要睡不着觉的,是四大宗门的掌门。”
老道士却不以为然,只有他心里清楚一些事情。
自己徒儿这次回来,只怕不是为了找四大宗门拼命,而是真的想看看自己这个师父,眼前这个师叔。
只是,王贤心里还有没有两位师姐,那就不说清楚了。
毕竟,感情这玩意,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拍了拍额头,喃喃自语道:“剑宗出了一个不管事的掌门,手底下一堆不省心的长老,难道这些年香火不旺。”
东方霓裳抬起头,纤纤玉指轻弹玉杯,凝声问道:“我说,你那宝贝徒儿何时归来?”
老道士脸上闪过一丝忧色,没有立刻回答。
仿佛在想着王贤接下来,要如何面对皇城里的那些不省心的,所谓的朋友?
如何应对,皇宫里那位阴心,多心,甚至无情的皇帝?
谁能想到,消失了四年的少年,竟然一朝离开南疆,重返金陵?
王贤离开南疆,几乎没有半点动静。
倒是少年回到金陵皇城之后,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中闹出惊天动地的波澜,以至于回到皇宫之前。
竟然无人知道,镇南王,回朝了。
看着师兄发呆的模样,东方霓裳好奇问道:“师兄,王贤现在修为怎么样,是不是还是一个渣渣?”
老道士闻言笑道:“你可以换个说法,我那徒儿年纪不大,学问很高。”
东方霓裳撇了撇嘴:“能有多高?”
老道士收回望向皇城的神识,想了想回道:“比你们剑宗的十二楼,高那么一点点。”
东方霓裳嘀咕道:“看来不太高。”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笑道:“只需高那么一点点,在他的眼里,天下英雄便统统成了蚂蚁。”
卧槽!
东方霓裳眼角狠狠一抽,脱口惊呼:“他以为自己是谁?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