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墓运动#】
【黄宗羲,明末清初的经学家、地理学家、天文历算学家、启蒙主义思想家、史学家、文学家、教育家与自然科学家。
清军南下,变卖家产,召集黄竹浦600余青壮年,组织“世忠营”抗清。
弟宗炎两次被捕,几处极刑,儿媳、小儿、小孙女病夭,故居两次遭火。
南明亡,黄宗羲拒不仕清,康熙三十四年病逝。】
大明,崇祯年间。
应天府。
复社成员周镳,诗社成员何乔远与黄宗羲把臂同游秦淮河。
男人,三两杯酒下肚,聊聊女人,就会衍生到时政、战争、神仙、宇宙。
三人正在讨论如何才能平定匪乱、剿灭清朝。
听见后人对黄宗羲的评价,齐齐恭喜道:“太冲,今日的酒钱可得你付。”
“果然没看错德冰,汝之才气、德气,后人皆知。”
顿了顿,二人掐指一算,举起酒杯,“太冲八十五岁而寿终,当真是喜事一件,满饮此杯。”
黄宗羲苦笑道:“活的太长也不是一件好事。”
“李匪攻陷北京,鞑子入关,扬州三屠,嘉定三屠……”
黄宗羲已经说不下去了。
二人安慰道:“既知后事如何,改变就好。”
北京。
“自然科学应该也是科学吧?”
黄宗羲此人,崇祯是知道的。
其父黄尊素,万历年间进士,天启年间御史,因弹劾魏忠贤,被下狱折磨致死。
崇祯元年,朱由检杀魏忠贤,平反冤案。
黄宗羲上书请诛阉党余孽许显纯、崔应元等。
五月刑部会审,黄宗羲出庭对证,从袖中掏出锥子刺许显纯,当众痛击崔应元,拔其须归祭父灵。
朱由检当时还称赞其为“忠臣孤子。”
“赐个官身,去让他工部研究火器?”崇祯喃喃自语道。
自然科学,有科学二字,应当擅长造物吧?
只要抗清,那就是能用之人。
给个官就给个官吧。
如果自己猜错了,问题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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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曾言:“以余观之,天下之书最不信者有二:郡县之治也,氏族之谱也。”
在黄宗羲看来,天底下搞历史发明最夸张的东西有两种,一个是地方志里的名人传记,特别是各种烈女传,为了吹捧人,什么话都敢说。
另一个就是家谱,特别是明朝之前的部分,为了抬身价,啥祖宗都敢认。
黄宗羲这话是有说服力的,因为他自己就经常接修志修谱的工作。
属于谋士以身入局、业内资深人士爆料。
然而,还有一个历史发明重灾区,黄宗羲没有提到,那就是名人陵墓。
名人陵墓是方志和家谱两大历史发明的天然延伸。
明清时期,中华大地上掀起了一股发现名人陵墓的浪潮,无数消失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先贤,突然拥有了自己在地下的家。
而名人的家往往还不止一个。
首都师范大学学者编着的《三国名人陵墓全集》里面记载了三国时期328位名人,但他们在全国范围内一共拥有555处陵墓。
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传世记录或者考古能确认的真墓或衣冠冢。
其他大多数都是明清文献或者当地传说记录的陵墓,真假难辨一些。
袁绍在河北、河南、山东共有五个墓。
袁绍手下大将颜良在河北、河南共有六个墓。
大文学家蔡邕和外科圣手华佗各有七个墓。
但这些人都比不上东吴四大都督。
据统计,周瑜有十个墓,鲁肃有十四个墓,吕蒙有四个墓,陆逊有八个墓。
如此豪华的配置定可让大吴称霸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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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区:
『地狱笑话,称霸阴间。』
『孙权应该修十万零一座墓。』
『是不是因为张辽只能打十万,打到十万零一个的时候就没力气了,孙权能赢?』
『孺子可教。』
『这是搁下面炒房?』
东汉,建安十三年。
雒水。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曹操抿住嘴唇,安慰道:“十万吾侄,莫气,孤改日让张辽给你斟酒认错。”
孙权不语,只是一味吃酒。
“想笑就笑吧,孤习惯了。”
南郡。
周瑜:“……”
十座墓?
五马分尸也才六座墓,加个衣冠冢也才七座。
我又不是伯邑考,十座墓是怎么冒出来的?
商鞅:你在嘲讽谁?
伯邑考:请打开麦克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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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70年,清同治九年。
时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给湖南巡抚刘崐写了一封信。
信里专门提到了一件事,要把湖南湘乡县的邓禹墓认定为真墓。
邓禹是东汉开国功臣,晚清时全国至少有七个邓禹墓。
分别位于:河南济源县、河南太康县、河南南召县、山西漪氏县、陕西咸阳县、山东高密县,以及曾国藩书信里提到的湖南湘乡县。
曾国藩有个湘军幕僚名叫邓赓元。
邓赓元出身湘乡邓氏,邓氏家族的家谱称他们的祖宗正是东汉名将邓禹。
北魏尔朱荣屠杀洛阳贵族时,邓禹后人带着祖先遗骨,难度最终辗转定居湖南,邓禹墓就这样落在了湘乡县。
邓赓元跟曾国藩说,雍正年间湘乡的彭氏家族,为了侵占邓氏土地,勾结官府,在地方志里把邓禹墓认定成了伪墓。
邓氏族人四处申诉无果,成了冤案。
曾国藩一听,这还了得?
决定为邓赓元出头做主,于是就有了那封写给湖南巡抚的信。
有了曾国藩的支持,湘乡邓禹墓,这个离邓禹本人历史活动范围最远的邓禹墓,就变成了真邓禹墓。】
东汉,建武十三年。
高密县。
提到自己的埋骨地,高密侯邓禹很确定自己埋在高密。
因为提到的七个陵墓所在地,没有洛阳的名字。
不出意外,要么陪祀皇陵,要么埋在封国。
既然没有皇陵的名字,那就只可能在自己的侯国了。
怎么可能舍近求远,埋的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地方。
哪怕说自己埋在南阳新野也成,好歹也是祖地,可偏偏没有,那就只能是侯国所在地了。
新野表示:我们和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我们不造假,我们是实打实的邓禹故里,谁来也抢不走。
但后人又提到是因为北境沦陷于胡人之手,儿孙带着自己迁居。
换做自己,发生这种事,大抵也是会把祖陵迁走的。
所以,现在邓禹也搞不清楚自己未来究竟是埋在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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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邓禹墓?
邓赓元的故事其实已经给了我们答案,关键就是一个东西:家谱。
在唐朝以及唐朝之前,家谱是世家大族特权的一部分,普通人家没资格编修家谱。
北宋时期,随着地主士绅取代世家大族成为统治阶层的主体,编修家谱的限制开始松动。
欧阳修、苏洵等人开创的“欧苏遗式”逐渐成为谱系学的主流。
明朝嘉靖年间,中国家谱学迎来了一波大转折。
受大礼仪事件的影响,修谱自皇室从上到下全面放开,民间开始大修家谱。
家族无论贵贱都可以修家谱,平民无论贫富都可能入家谱,家谱迎来了全盛时代。
但是问题随之而来,大多家庭都没有明朝之前的记录,该怎么办呢?
答案也很简单,找不到祖宗,就认一个。
只要找到时代合适的历史名人,再编一些像模像样的家族迁徙路线,就能自圆其说。
在旺盛的市场需求下,许多明清文人当上了修谱先生,为付费客户编修家谱。
出钱不多的,直接套模板,帮你找几个不同时代的同姓名人串起来。
钱给的够多的,可以精细化定制,做到逻辑严谨、不落俗套,还支持追溯三皇五帝。
随着修谱的进行,中华大地上出现了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认祖宗需求,与高质量祖宗供给不足的矛盾。
毕竟大家的祖宗认来认去,同姓的历史名人就那么多。
不同家族的说法难免出现冲突,年代、人物、辈分经常对不上。
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一些家族选择了沟通谈判,通过联宗的方式把家谱合并,修正掉其中不合理的漏洞。
但也有很多家族不愿妥协,或者根本不知道其他说法的存在,于是出现了各种矛盾冲突。
人们为了争夺正统,顺理成章的就需要一个名人陵墓作为证据。
在这种背景下,明清时期的大修谱运动带动了大修墓运动。
各种历史人物的陵墓,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有些时候,同一个人的不同陵墓能够达成某种妥协。
例如:北京房山和河北邯郸各有一个燕国将军乐毅墓。
鉴于乐毅最终死在赵地而非燕地,邯郸乐毅墓被认定为真墓,而房山乐毅墓退居为衣冠冢。
再比如:清代河南汤阴县有一座岳飞墓。
但是从历史可能性和名气来说,汤阴岳飞墓都争不过杭州岳王坟。
汤阴岳飞墓后来悄无声息拆掉了,现已无存。
最奇葩的案例是:仲氏祖先孔子弟子子路的墓。
明朝时河南长垣县、濮阳县、清丰县各有一个子路墓。
为了合理解释,明清文人推理称:既然史书记载子路死后被卫国国君剁成了肉酱,那么这三个墓埋藏的应该就是子路身体的不同部位。
不过就算有如此和稀泥的解释,古代长垣县和濮阳县的士绅们,一直在为子路的头究竟埋在哪里争吵不休。
直到现在,河南新乡市和濮阳市还在争论真假子路墓。
认定一个真墓后,其他陵墓退居为衣冠冢,算是比较体面的处理方式,
但如果互不相让,就只能吵到地老天荒了。
例如安徽霍山县档案馆收藏的《苏氏宗谱》称苏轼葬于本地。
当地人认为河南郏县苏轼墓是衣冠冢。
而河南郏县半步也不退让,认为霍山东坡墓才是假墓。】
北宋,元丰年间。
前往汴梁的船上。
王安石总算是找到机会调侃苏轼了。
轻轻提溜着鱼竿,王安石笑着问道:“子瞻,将来埋在哪儿?”
“……”
苏轼露出一张苦瓜脸,我还没死呢,怎么知道将来埋在哪儿?
不过,苏轼的苦笑随着天幕的继续播放,瞬间变成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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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还有江西金溪县王安石墓。
今天在地图App上,依然能搜索到金溪县的北宋名相王安石之墓,但状态却是已关闭。
这很可能是江苏王安石后人举报的结果,因为他们坚信王安石墓位于南京。
当然操作最风骚的还是邓赓元,为了给家乡的邓禹墓争取地位,直接召唤来了曾国藩的铁拳。
除了认祖宗,明清地方士绅伪造名人陵墓的另一个重要动机是提升地方名望。
从太昊陵、黄帝陵、炎帝陵到纣王墓、妲己墓、比干墓,各种上古圣王和传说人物的陵墓都在明清时期被人们发现,乃至作为祭祀场所。
有官员立碑留匾、文人写诗作赋,到现代也成了正儿八经的古迹。
明清大修墓运动以来,中华大地上遍布着古代名人的陵墓。
尤其在历史悠久的华北地区,各种真假陵墓交相辉映,文献传说层层掩映,行走在乡间就能感受到群众创造力的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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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
〖伪谱附会之风始于唐而兴于宋,尤其是宋,简直伪得离谱。〗
〖祠堂修建时间,可以反向证明家谱伪造时间。〗
〖这些都不算啥,与炎黄二帝逐鹿中原的蚩尤,在我们当地领导的努力之下,他的坟墓已经坐落在我们县了!〗
〖我家的族谱,前边几页是老族谱的影印版,也是明清时候的,开头直接给我干到周文王去了。〗
〖我们家现在的族谱是根据明朝人写的,明朝人是根据唐人写的,唐朝老祖追到汉初,汉初老祖追到燕汲子,燕汲子追到周召公。〗
……
北宋,元丰年间。
“介甫~”苏轼捏着嗓子,贱兮兮的声音在王安石耳边响起。
“哼,老夫死了,一把火烧了,骨灰洒进河里,不立衣冠冢。”王安石硬气的说道。
后人不是要争吗?
老夫连争的机会都不给你们。
“恐怕争的更凶。”
“洒在上游,下游的人会说水往低处流,下游才是介甫的埋骨地。”
“洒在下游,上游的人会说,鱼儿吐了介甫的骨灰,鲤鱼跃龙门带到上游。”
“乃至,河流湖泊的水,总是要往大海而去,将来海边的人还要争一争。”
“哦~~~对了,水会蒸发,到了九天之上,又成了雨水,洒满大地。”
“到时候,华夏各地,都可以说是介甫之墓。”
王安石神色不动,闭目养神。
任你苏轼如何调侃,我自巍然不动。
见状,苏轼小声叨咕道:“佛教也喜欢火化,未来会不会有人认为介甫是得道高僧,找几粒石子,冒充舍利子,再给介甫封个罗汉、菩萨?”
“苏子瞻!”王安石胡须尽抖!
苏轼不打不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怀民,救我。”
张怀民捂着眼睛,五指漏了个缝。
子瞻,委屈你了。
王安石病重,请医师查看,主要病因乃是心中郁气难解。
若非天幕出现,让他强撑着一口气,恐怕命不久矣。
因此除了喝药汤调理身体,还得想办法,让他将心中的郁气排解出来。
所以,一路上,苏轼总是调侃王安石、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让王安石开心,亦或者让王安石骂自己两句,揍自己一顿发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