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云上城站得笔直,他看着那些村人,村里的人无不落泪。
还没完,依云上城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子,将里面的虫子直接倒在地上。顿时,虫子钻进土地中,消失不见了。
“爹爹的虫子。”懿儿喊道。
“应该是,守护虫吧!”以虫子设关卡,若有人踏前,会被虫子攻击、啃食!
牡孤白看着依云上城,他的心思比谁都缜密,可是真正理解他的人,又有多少个呢?为何,还会有人来寻找他们,攻击他们,绑走懿儿?为什么,上天不能让他们平静地在这与世无争的村子里度过一生?
为什么,上天,你就这样考验他们一家吗?!
“呵!”这时候,依云上城嘴角轻哼,他收了瓶子,转身,潇洒地往牡孤白和懿儿走去。
牡孤白收了思绪,看着他过来。
三人往夕阳那边走。
“上城,我们去哪里?”走了许久,懿儿都累得趴在依云上城的背上睡着了,牡孤白才敢小声地问。
“西域。”依云上城声音略微低沉,抬眸,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隐没。
“回家吧!”他淡淡开口。
牡孤白心弦一颤。
回家,是呢,西域,那是他的家。
因为尚在林子里,还未走到城镇上,因此,依云上城和牡孤白选择了一个较为背风的地方生火。
牡孤白做饭菜,而依云上城则是帮忙,另外再照顾懿儿。简单弄了点干粮,也烤了一些兔子肉,依云上城喊醒懿儿起来吃。
懿儿饿了,吃得津津有味。
牡孤白看着依云上城,将手中的肉递给他。依云上城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笑,吃了一口。
吃饱之后,牡孤白再哄着懿儿睡下,而依云上城一言不发地坐在火堆前。
懿儿睡了之后,牡孤白才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依云上城,她也有些累了,将头枕在他的身上。
但没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看着依云上城。
“你有话对我说。”她道。依云上城抬眸看她。
“你怀疑那些黑衣人是爹带来的。”牡孤白说道,“我们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年,十年都平静如初,而我爹一出现,他再离开,就发生了懿儿被绑的事情。”
“有人利用你爹。”依云上城声音低沉,抬手将柴火添上。
牡孤白听着怔了怔,但随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知道牡安泰来找依云上城和牡孤白的人就极有可能是幕后派人来绑懿儿的人。
牡安泰是为了牡初川而来的,但是他说牡初川已经疯了……
“大哥他已经疯了,不可能还会派人来害我们。”牡孤白说道。
“你认为你爹说的话,全都是事实?”依云上城倒是问,夜色里,他那双紫墨色深瞳盯着牡孤白,火光照耀下,竟然有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牡孤白惊愕,“你,你不信我爹?”
“也许,你爹也被人骗了呢?”他再问。
牡孤白更是惊讶得无言以对,依照依云上城这样说,也就是说,这幕后的人,极有可能是牡初川!
“不,不会的,大哥他伤至如此,他还有什么能力再指使这一切?”牡孤白忙摇头。
“只是猜测,无需多想。”依云上城低声道。
牡孤白点点头。
依云上城伸手,将牡孤白揽入自己的怀中,“睡吧!”
牡孤白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漆黑不见五指的暗室里,传来男人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啊!啊!啊!”
“可恶——可恶!”
“依云上城!牡孤白!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忽而,有人来敲了敲门。
男人喘息着,忍着全身的剧痛,由人推着出来,血已经渗透出来,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裳。
“大人,我们查到……”那黑衣人在男人的耳边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男人听着,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
“十年,十年!又一个十年!好,好!我等,我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已经忍耐了一个十年,那就再一个十年!”
“所有人盯着他们!十年,依云上城,我瞧你如何灰飞烟灭!”
……
天亮时候,依云上城和牡孤白、懿儿再次启程,一路向西而行。
日中时候,已经到了城镇里。
他们挑了一家酒肆,进了里面用午膳。
依云上城用膳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顿了顿,放下了筷子,牡孤白忙拉住他的手,“上城,不要在这里。”
他抬眸看她。
“等会我们出城,甩掉他们。”牡孤白说道。
依云上城倒是垂眸看向正抬头盯着他的懿儿。
“不,给懿儿练手。”依云上城脸色冰冷,他想起懿儿曾经所言,“往后,我会保护娘!”
是呢,他努力了十年,仍然没有找到继续留下来陪在牡孤白的方法,也就是说,十年后,他终究还是会化为尘埃,三界内外再无依云上城。
那么,必须有人保护牡孤白。那只能将希望寄托到懿儿身上。懿儿是个用蛊天才,文韬武略都有极高的天赋,假以时日,定能比他更加出色。
无憾了,有牡孤白,有懿儿,他依云上城已经满足!牡孤白听着他说“练手”两个字,顿时惊愕,“不,不要,上城,懿儿还小,他才三岁,不要让他接触太血腥的,会让他做恶梦的!”
“他昨夜就睡得很香。”言外之意就是懿儿对于昨天杀的人,没有丝毫印象!依云上城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懿儿的头发,眸光里带着几分笑意。
牡孤白却浑身轻颤。
她不想懿儿变成冷血的杀人武器,不想他才三岁就参与到杀戮当中!
“不要这样,依云上城,不要这样。”牡孤白忙摇头,她抱着懿儿入怀,她恳请的眼神盯着依云上城,“我不想给他太多负担,我只想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我只想他活得好好地,做个普通人就好。”
“你知道,那是注定不能的。”他的语气很淡,也很沉。
牡孤白怔愕。
依云上城看向懿儿,“况且,你要埋没他的天赋?”
“可是……”
“让他选择。”依云上城打断她的话。
牡孤白揪心不已,要知道她因为背负上一世林舞觞的死,已经活得沉重不堪,所以,她不想让懿儿重新走上很小就背负责任的路。
但是,依云上城却没有那样想……
“懿儿,想凭着自己的力量,保护娘吗?”依云上城已经俯身问懿儿。懿儿眼神坚定,点头。
“化为厉鬼,亦不后悔?”依云上城再问。
“不要这样说!”牡孤白大喊,拉着懿儿。
懿儿却拨开她的手,盯着依云上城,“不悔!”
“很好。”依云上城轻声笑。
“疯了,依云上城,你疯了!”牡孤白将懿儿直接抱紧入怀,“错了,依云上城,你这样是错的!”
“没有错。这世界,本就如此残酷。只要你不伤人,把握心中天平,便可不为魔。”依云上城恢复神色,伸手轻轻地一点懿儿的鼻梁。
懿儿笑着看他,“嘻嘻!”
依云上城心情很好,他知道,自己不必要将懿儿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懿儿比他想象中的要懂事很多,他相信懿儿已经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
牡孤白忧愁地看着他们,真如何是好?她真心不想懿儿过早的就接触这样血腥的生活。
“娘,不要担心我。”懿儿蹭了蹭,蹭到牡孤白的怀中,然后抱着牡孤白,“娘。”
他那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牡孤白,与依云上城相比,他那眸色更深沉一些,更倾向于墨色,但看着她的时候,仍然看到那属于依云上城的血统。
“懿儿。”唉,罢了,依云上城就是依云上城,懿儿也还是懿儿,她怕是无法改变他们两个人的想法。
但,只要他们在自己身边就好!
牡孤白将懿儿紧紧地抱在怀中。
“娘,你放心,懿儿很乖的,最听娘的话,最喜欢娘了。”懿儿认真说道。
牡孤白看着他,点了点头,而依云上城眼神盯着懿儿,没有作声。
“娘身上好香,嘻嘻……”懿儿笑着将头探入牡孤白的怀中,头还不忘往牡孤白的胸口挤了挤,脸上陶醉不已,看得依云上城眼皮抽搐,怒火直线飙升。
依云上城一手直接揪住懿儿的后颈子衣领,猛地用力一提。
他低沉喝了一声,“滚!”直接将懿儿从窗口扔了出去。
“爹——啊!”敢扔他出去的,除了他爹还有谁!
周围喝酒吃饭的看着三岁小孩子被扔下窗口,还听着奶声奶气的“爹”字,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你!”牡孤白也是吓着了,忙去窗口看懿儿。
依云上城神色悠哉悠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了一口,丝毫不受半分影响。
牡孤白看着懿儿站在楼下地上、仰着头看她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她一转身,抓起依云上城旁边放着的朴刀直接往依云上城身上砍,火爆喊道,“依云上城!造反了你!”
“呵!”依云上城嘴角一笑,拎了那酒壶,瞬间躲过,脚下一点,已经站在窗口,潇洒无比地看了牡孤白一眼。
“看我作甚!”牡孤白依然气头在上,她手中朴刀又再砍向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嘴角一笑,一个飞跃,直接从窗口跃下、到了懿儿的面前。
“十八岁之前,不许饮酒!”他对着懿儿道,说完已经将手中拎着的酒往天空中一抛,酒在天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然后落入到他的口中。
咕咚咕咚咕咚——
喝酒声不大,但却见他姿态高雅,仰起头已经是风华万千,那喉结上下滚动而将酒吞咽进肚。
那些被牡孤白和依云上城“斗打”的酒肆里的人自然全都围观在窗口、牡孤白也当然担心依云上城和懿儿,因此她也站在窗口,再加上街头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因为掉下懿儿、又突然飞下来个如此俊逸潇洒的男人,于是,在这的所有人都瞧见了依云上城当街饮酒这一幕。
陌生人如玉,君子世无双。饮酒能有几人醉,无人愿谈浊酒心。
所有人都看痴了,全都寂静地盯着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哈哈大笑两声,拂袖有风,瞬间接住那已经空了的酒壶。
“懿儿,接住你娘扔的行李——走也!”他笑道,将空酒壶直接往上一扔,顿时稳稳落在酒桌子上。
瞬间,众人喝彩!
牡孤白微咬银牙,“依云上城,你这个不要脸的!耍什么帅!”
可恶,还真没看过他那么帅气的……满街女人男人看着呢!
牡孤白抓了一些碎银放在桌上,然后将桌子椅子上放着的行李从窗口往下扔。
“爹爹,你也接一些行李……好重,好重啊!”懿儿跑着东接一个,西边接一个,跑来跑去。
而依云上城眼神却看着已经扔完行李、站在窗口的牡孤白。
牡孤白的眼睛也看着他。
“不,我接你娘。”依云上城嘴角一咧,张开双臂。
他那眼神里,只有脉脉含情,只有牡孤白。
牡孤白轻哼,但随即脸上满都是幸福,她十分宽心地纵身一跳。
稳稳地落入依云上城的怀抱当中,只看得懿儿眼睛眨都不眨,他接住了所有行李,也把自己挂成了“一座小山”。
周围,也掌声响起。
牡孤白脸上微红,看着依云上城,手也顺便掐了他手臂一把,嗔了一句,“老不正经!”
依云上城“哈哈”大笑起来,抱着牡孤白就走。
懿儿抱着一大堆行李追着他们,奶声奶气却尽力大喊大叫,“爹爹,娘,呜呜,累累,快快帮我,走不动。”
“想要抱自己喜欢的女人,首先将行李抱好再说!”依云上城冷酷回答。
“……”牡孤白默默无言。
“哦。”白痴都知道是借口!懿儿不满地白了自家爹一眼。
依云上城眼里都是他们母子二人,真希望、希望有迹,希望能给自己更多时间陪伴他们。
仅有十年,十年太短了。
当晚,依云上城带着牡孤白和懿儿到了城外,草草做了个小帐篷用来给牡孤白和懿儿歇息,他则是一直坐在帐篷外。
半夜时分,果然那些跟踪的人慢慢靠近……
有人先靠近,依云上城直接追了出去,留下牡孤白和懿儿。
依云上城其实很快就解决了引他离开的人,但是他也很快就绕回来躲在暗处看着围上去想要谋害牡孤白和懿儿的人。
那些黑衣人起初还以为无法支走依云上城,谁知道那么容易,他们快速往帐篷靠近,拿着长剑直接往牡孤白和懿儿身上刺去!
“嘻!”懿儿突然喊了一声。
黑衣人惊讶不已,掀开那帐篷才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两个稻草人!懿儿笑着站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想抓我?还是想杀我?都没那么容易!”
“杀!”黑衣人互相打了眼色,立即朝着懿儿攻击。懿儿轻松跳起躲过他们攻击,拿着自己的木剑刺向他们。
别看身形小,但,懿儿武功可是实打实的,再加上自己天赋,以及依云上城的传授,可以说非将军级别的都怕是无法赢得了懿儿,这些黑衣人武功参差不齐,头目武功高一些,主打调虎离山谈谈虚实,因此总体比较偏弱。
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人都已经被刺伤在地,而其他黑衣人看着不是办法,忙转身就要逃。
“不许逃!都陪我练!”懿儿喊道,一掌击出,掌风打在一个逃跑的黑衣人后背上,“啊”一声,狠狠摔在地。
“怎,怎么会!”另外的黑衣人难以置信,“一个三岁小孩,毛头小子,怎么可能!”
“嘻嘻,这就是答案!”懿儿摊开自己手,黑衣人面色顿时惊恐,他的掌心竟然有着一只爬动的虫!
也就是说,懿儿这小孩子的掌风其实不足以让黑衣人身死,但懿儿在掌风中注入蛊毒之力,毒死了黑衣人。
“可恶!”黑衣人知道无法逃脱,恼羞成怒,抓着长剑就来猛刺懿儿。
懿儿躲过,但还是被这发疯似的黑衣人刺伤手,疼得懿儿噘嘴哭,“呜呜,爹,娘,好疼,好疼。”
牡孤白看不下去,提刀就想去帮忙,但被依云上城一拉抓手腕,“不必,信他。”
黑衣人听着懿儿喊那一声,知道后面可能有援助,因此更加发疯发狠地刺杀懿儿。
懿儿抽噎着,手中木剑挡住那刺过来的剑,一掌击打在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心神一怔,瞬间心房猛地被一揪!
“啊!”瞬间被痛得撕心裂肺!连剑都摔在地上。
“剑不离身,非死不弃剑,此乃剑客之道!”依云上城声音低沉,人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他抬脚一提,瞬间长剑没入那黑衣人胸口,结果了黑衣人。
懿儿噘嘴不满,“我不做剑客!”
“很好,不受规矩所束。”依云上城微点头。
但随即他有几分好,“那你想做什么?”
“没想好。”懿儿歪头歪脑看向周围,“娘呢?”
“懿儿!”牡孤白已经飞身到了懿儿身边,然后抱着他,但,又赶紧松开,从自己身上掏出绷带和药,赶紧给懿儿处理手上的伤。
但是她处理的时候,却发现懿儿那伤口好像不深……
这怪了,记得当时懿儿被那黑衣人伤的时候,黑衣人似是很用力,懿儿当时也流了许多血,按照道理应该伤口很深才是。
依云上城执起懿儿的手来看,只一眼,他就看到懿儿的手中细胞不断分裂、再生,然后伤口复原。
难不成他有继承自己身上的不死之力?
“爹,娘,怎么了?”懿儿盯着他们,万分不解。
不对,并非是不死之力,而是他的细胞新陈代谢能力强而已。
依云上城呼出一口气,不死不老,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其实只需要常人的寿命,与所爱之人一同偕老共度一生,已经足够,剩下的,交由子孙,让他们继承自己的意志便可。
长生不死,太孤单,太容易令人绝望!
“没,没事。”牡孤白回过神,摸了摸懿儿的头,然后又看着他,“手还疼不疼?娘给你包扎好。”
“不疼了。”懿儿摇头。
依云上城将眸光收了回来,“往后看着对手太强,打不过,那你可以考虑逃跑,爹和娘,都不会怪你。”
“嗯……可我会怪我自己啊!我才不要临阵脱逃!”懿儿皱着那小眉头,看着依云上城。
那神色,依云上城似乎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不过有些傻。
“呵!”依云上城笑了起来,“那你要足够的强大,不然,若有三长两短,你娘会伤心发疯。”
“那爹呢?”懿儿追问。
依云上城没有回答,往那几具尸体走去。
“你爹他……会屠尽这天下。”牡孤白低声道。
懿儿瞬间双瞳大睁。
后面赶路,依云上城和牡孤白已经感觉不到有人追踪,之前那些追踪者似是一夜之间完全消失。
依云上城和牡孤白继续警惕,但,他们走了半个多月,进了西域,还是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
他们都很怪,内心隐隐猜测,这到底为何?幕后之人真的就这样放弃了?还是,在酝酿什么?
依云上城带着牡孤白就在西域和清丽王朝两国交界城镇住下,一家三口化作最普通的老百姓。
依云上城会到镇上找打铁的活儿干,挣点银子带回家,牡孤白与村里的妇人一起一同劳作,懿儿则是在村子里和其他的孩童混在一起。一家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在村子里的生活。
如此度过了一年。
牡孤白和依云上城依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跟踪人。
但牡孤白和依云上城还是一同商议了在这村里的点点滴滴,想了想,还是又连夜收拾了包袱,往江南走。
懿儿很不理解,但,爹娘在哪,他就跟到哪。
到江南之地,沿大河而下。
夜里,江面平静而无声,牡孤白和懿儿睡在船舱中,而依云上城站在甲板上看着这江边月色。
这世界真的没有他依云上城的容身之处了吗?就一定要带着牡孤白和懿儿跟着他一同东奔西走,一年又一年地换地方生活,甚至连名字都不敢用吗?
依云上城呼出一口浊气,坐在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