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晓太子的难处——嵘阳王叛乱虽然多年前平定,但其党羽多是老谋深算之辈,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
铲除逆党、护住沈氏天下,是他的责任,亦是太子必须学会的功课。
他指尖摩挲着信封边缘,低声喃喃:“太子,莫急,或许会有转机。”
楚州府衙的议事厅里,气氛却与京城截然不同。
时晚夏穿着一身月白色襦裙,正俯身看着桌案上的楚州水利图,笔尖在“嵘水堤岸”处圈了个圈:“崔大哥,书韵,这几处堤坝年久失修,若今冬再遇大雪,开春定然会涝,得提前组织民力加固,才能保来年旱涝保收。”
崔知浩凑过来,看着图纸点头:“时姑娘说得是,只是楚州今年秋收刚过,百姓手头紧,雇工的银子得从府库匀……”
他的话还没说完,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诗晴提着裙摆跑进来,脸上带着急色:“姑娘!姑娘!京城来的飞鸽传书,是太子殿下的信!”
时晚夏心中一动,连忙直起身。
诗晴将信笺递过来。
她展开一看,清秀的字迹间满是太子的焦急——嵘阳王余孽难寻,中秋宫宴恐有变数,问她可有良策。
秀眉微微蹙起,时晚夏指尖捏着信笺,思绪飞快转动。
以前在家刷视频时,她曾看过中东战争和俄乌冲突的纪录片,那些对付间谍的法子,或许能用到这里。
叛党要在宫中动手,必然要安插眼线,而眼线最容易暴露的,往往是那些“不合常理”的地方。
“诗晴,取纸笔来。”
时晚夏抬眸,眼底已没了方才的温和,多了几分狡黠的光。
“我想到几个法子,正好给太子殿下回话。”
诗晴连忙铺好宣纸,研好墨,提笔等候。
崔知浩、崔予桉和书韵,琴心几人也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
时晚夏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太子殿下,臣女有五法可顺藤摸瓜,揪出嵘阳王余孽。”
“其一,便是从宫中侍卫入手。”
“殿下既已查过禁军侍卫,不妨换个角度——重点排查近一两年内,身边突然出现‘艳遇’或‘知己’的侍卫。”
“尤其是那些品级不高、家境普通的侍卫,若有年轻貌美女子主动投怀送抱,甚至不求名分、不计较他有家室,那这人背后定然有问题。”
话音刚落,崔予桉便皱着眉开口:“时姑娘,这会不会太武断了?”
“或许只是那侍卫有女人缘,未必就是逆党眼线啊。”
时晚夏闻言,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崔少主,你且换位思考——若你没钱、没才,相貌也寻常,突然有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说对你一见钟情,不要聘礼,不在乎你有家室,只求跟你在一起,你会信吗?”
崔予桉摸了摸下巴,眼神飘了飘:“若真是这样……那便是真爱吧?她什么都不图,只心悦我一人。”
“噗——”
时晚夏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呀,还是太天真。她不图你的钱,不图你的貌,难不成图你那点侍卫俸禄?还是图你能帮她在宫中递消息?”
她话音一落,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崔知浩先是一愣,随即拍了下桌子:“对啊!寻常女子哪会如此?若真是这样,那女子的目的定然不单纯!”
书韵也点了点头,眼底满是赞同:“姑娘说得极是,不合常理之事,本就该多留个心眼。”
崔予桉脸上一红,挠了挠头:“还是时姑娘想得周全,是我糊涂了。”
诗晴手中的笔飞快舞动,将方才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记下来,连时姑娘挑眉的神态。
时晚夏接着说道:“其二,查异常行为模式。”
“那些逆党眼线,定然有藏不住的破绽——比如昼伏夜出,总避开人多的地方;”
“频繁请休沐,却不回家,反而去偏僻之地见人;”
“或是对宫中的军事部署、朝堂动向过分关心,总在御书房、东宫附近徘徊。”
“其三,查可疑身份伪装。他们或许会扮成学子,以‘拜访友人’为名混进京城;”
“或是扮成商人,借着给宫中送贡品的由头打探消息;”
“甚至会扮成侍卫的远房亲戚,用情感拉拢,套取机密。”
她走到窗边,望着楚州城外的稻田,声音又沉了几分:“其四,查矛盾言行。”
“若有人自称是江南来的商人,却不知江南的特产是丝绸还是茶叶;”
“若有人对陛下的生辰、开国这些大事漠不关心,甚至说不出具体日子;”
“或是明明只是个小吏,却穿金戴银,开销远超过他的俸禄——这些人,都该重点查。”
“其五,查异常社交。有些人会故意混进文人雅集,借着谈诗论画刺探消息;”
“或是在市井里散播谣言,说‘东宫查案过严,伤及无辜’,故意挑起百姓对官府的不满,为逆党制造混乱。”
崔知浩听得连连点头,伸手拿过诗晴写好的纸,仔细看着:“这五法环环相扣,若真能一一排查,逆党定然藏不住!”
时晚夏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还有一事——光靠官差查太慢,不如请陛下和太子颁一道旨意,让百姓也参与进来。”
“凡是发现可疑之人,上报后经核实属实的,给予赏银,比如五十两或一百两。”
“百姓眼睛多,只要有好处,定然会留心观察,这样也能更快找到线索。”
“妙啊!”
崔予桉拍着手,“这样一来,逆党就算藏得再深,也躲不过这么多人的眼睛!”
诗晴将最后一句记下,吹干墨汁,双手递给时晚夏:“姑娘,都写好了,您看看可有遗漏?”
时晚夏接过,快速扫了一遍,点头道:“没错,你即刻让人把信交给飞鸽信使,务必尽快送到太子手中。”
“是!”
诗晴捧着信,快步走了出去。
三日后,京城东宫。
沈砚舟正对着卷宗发愁,门外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殿下,楚州来的飞鸽传书!”
他猛地抬头,几乎是跑着过去接过信笺。
展开一看,时晚夏那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从“查侍卫艳遇”到“发动百姓举报”,一条条法子写得清晰明了。
甚至还标注了“重点查近一年入职的侍卫”“赏银需当场兑现,才能安百姓心”这样的细节。
越看,沈砚舟的眼睛越亮,手指紧紧捏着信笺,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