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宏伟也不知道自己对叶焕是什么感情。
说恨吧,不至于。
但是不是因为她,他也不用隐姓埋名,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果亲生父亲还活着,说不定把他接到大城市,也不用受这些罪。
可也有可能像叶焕说的,他的亲生父亲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那他现在还在镇子上,也说不定在村子里种地,就这么过一辈子。
一方面他拿了钱,觉得应该给父亲和舅舅报仇,可他私心又觉得叶焕说的版本才是事实。
叶焕说不恨他,可又点出他不明不白的身世,以及在三叔手下做的勾当…
其实平时在大家了然的目光中,他也知道其他人什么都知道。
可就这么被点出来,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那些窃窃私语的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心中的愤恨怎么也平息不了。
被踢倒在地的韩宏伟心里更加火热了。
不过是因为受了伤。
又是一记重击,肋骨处像是折了一样。
他想蜷缩身体缓解疼痛,却被人按在地上一下都动不了。
“你没事吧。”
凌波回头看叶焕,发现她脖子上有一丝划痕,看上去像是一道浅浅的血线。
叶焕这才察觉到刺痛,用手摸了一下,只是痛,倒是没出血。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韩宏伟嘴里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两句话。
见叶焕走过去,凌波也跟过去了,他们没有注意到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于叔抓住钟严不让他过去。
“你现在过去不合适,让她把事情处理完吧。”
“你想杀我?”叶焕眯着眼,表情十分危险。
“杀了你,杀了你!”
韩宏伟像一只凶神恶煞的野兽,眼神里藏着两条毒蛇,吐着信子等待时机。
“那真是可惜啊,我们大概后会无期了。”
她觉得韩宏伟的样子不对劲,不会是打什么鬼主意吧。
掉落的刀就在不远处,叶焕伸手捞过来。
“你要干什么?”
凌波看上去十分紧张。
“这样去警察局太便宜他了。”
“别!”
手起刀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叶焕将刀叉到韩宏伟的手背上。
“啊!!!”疼痛袭满全身,韩宏伟痛苦的哀嚎着。
保镖怕他再暴起,丝毫不敢松懈一点,虽然疼得撕心裂肺,身体却一动都没动过,只有一只手和双脚在地上磨擦。
这时,凌波身上的对讲机丝丝拉拉传来一串音节,只是含含糊糊听不清。
“怎么了?”他对着对讲机讲话。
“门口来了两辆警车,他们说是来找韩宏伟的。”
没几分钟,果真是两辆警车可谓是风驰电掣般奔过来。
呼呼啦啦从车上下来一群人。
可能他们没想到院子里有这么多人,说话都不知道该找谁。
为首的警察扫了一眼,前日审案刚见过叶焕和凌波,于是对着他们点点头,亮出自己的身份及来意。
“韩宏伟先生,我是星海市刑警支队队长杨勇超,我们在您送去干洗的衣服下摆及袖口处检测出与毒死沐山相同成分的老鼠药。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曲终人散,叶焕生出一种深深地疲倦感。
“睡会吧,有什么事我叫你。”凌波知道她这几天都没合过眼。
叶焕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像是灵魂出窍了似的。
“三叔回来了吗?”开口嗓子哑的厉害,凌波从冰箱里拿了瓶水给她。
“去接了,灵堂也在准备了。”
沐锐铭不同意尸检,交涉下,警局同意归还遗体。
澎五爷老去时用的祭祀用品都还在,灵堂稍微布置一下就能用。
三叔会在家接受亲朋好友的祭拜两日,然后火化,送到墓园安家落户。
原来人死了是这样。
你的朋友家人会难过一阵子,慢慢的他们也会忘记你,只剩你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下。每年清明寒食,或许会有人来看你,也许是遥祭。
所以人生在世到底为了什么?
“是不是累了?去休息一下吧。”凌波的声音打断了叶焕虚无缥缈的想象。
“不了,我去看看三叔。”
见叶焕起身,凌波轻柔而又坚定的将她按回去。
“先歇一会儿,入殓师要给三叔整理下面容,等会我叫你。”
“好,”她从善如流的应下,“今晚,我给三叔守灵。”
水有些凉,叶焕觉得自己的思绪和身体都慢慢苏醒了。
叶焕到灵堂时只有几个小辈在灵前烧纸。
消息还没散出去,暂时没有外人上门。
因为扯上刑事案件,沐锐铭决定不大操大办,想必三叔也不会介意的。
见叶焕来了,大家将位置让出给她。她不像其他人一样披麻戴孝,只是白衣黑裤跪在蒲团上。
据说烧的纸越多,逝去的亲人能在下面过得越好。
那我就在这里烧一晚上的纸吧。
她机械的将一张张纸放进火盆,看着火苗瞬间将它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叶焕发现只剩她一个人跪在这里,回头看到沐锐铭站在身后。
“你来了。”她低声说。
“你不会是打算烧一晚上的纸吧。”沐锐铭跪在她旁边。
“今晚我守灵,你回去吧。”
“你守什么灵,我才是我爸的亲儿子。”
“三叔不会介意的。”
“你还叫他三叔吗?”
叶焕的手顿了一下,那我该叫什么?
话没说出口,沐锐铭紧接着说:“你该叫他舅舅,而我,是你的表哥。”
寂静,白色的蜡烛闪着火光,忽明忽暗沐锐铭盯着叶焕,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
叶焕喉头发紧,如果是从前,听到这句话她该有多高兴,大概会痛哭流涕吧。
可是啊,可是,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境遇的改变而改变。
“你都知道了。”还是无波无澜的一句话,沐锐铭听出了一丝委屈。
“我早就怀疑了。”
要不然对你的态度也不会变那么多,他默默的想。
“前几天,我发现凌波被关在地下室,听到了你们的计划,我爸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
叶焕依然默默的将纸放到火盆里,不愿多说不想解释的样子。
为什么一直不说,沐锐铭想问她,是怎么忍受那些挑衅、嘲讽和质疑的,又是怎么风轻云淡、一笑而过的。
“阿锐,对不起…”
“怎么了?齐叔。”
凌波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打断了叶焕的话,她不知道凌波一直守在门外。
“老二,阿锐,”齐管家冲他们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叶焕身上。
“杨警官来了,想请叶小姐回去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