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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遇臣靠在丛刚墓碑上,一刻不停地絮絮说着。

似乎要把之前没能跟丛刚说完的话,全都补上。

说到最后,东一句、西一句,没个逻辑、没个关联,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仿佛丛刚就坐在身边,随时会接话似的。

“本来你第一次学抽烟,我该陪一根。但等会儿要开车送咱妈和玥儿回家,她们闻到不好。”

“你抽烟这事,我就不告状了。反正你从来听我的话,说这一根就一根。”

“你说你,就那么一次不听话……都听我的多好?我都有点怨你了。”

“丛刚。”贺遇臣仰头望着飞过的鸟群:“我该走了。”

“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贺遇臣起身,临走前说道:“你想我了,就来见我,挑你喜欢的地方。”

一阵冬风卷过,松枝再次发出“簌簌”的声响,似乎是给予他回应。

他转身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步伐渐渐恢复到以往那样的坚定。

陵园门口,丛玥和岳青萍正安静地等待着。

看到贺遇臣走来,小姑娘立刻小跑着迎上去,递给他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贺遇臣接过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驱散了些许寒意。

…………

初七。

京市九山军魂园。

冬日的晨雾还未散去,给整个陵园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贺遇臣的大衣上,站满了细小结晶的露珠,显然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

待到东方天际刚好透出第一道晨光。

金色的光线穿透薄雾,依次照亮每一块墓碑上镌刻的名字。

他才抬腿从台阶缓步走向那排整齐地墓碑。

他的皮鞋踩在湿润的青石板上,微微侧首,划过每块墓碑上的名字。

这些都是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却只能在这冰冷的石碑上重逢。

贺遇臣从右走到左,七块墓碑。

“好久不见。”

晨风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献上许久不见的问候。

“我没良心,你们也没良心。不知道主动来找我?”

“峰磊,丛刚这点把你比下去了,你再接再厉。”

“聂蒙,你弟升职了。不过他应该跟你说过了。没事,我再说一遍,我们一起为他高兴。”

“忠岳和靖锋,你们家里很好。我……没去看,有些不敢。”

贺遇臣低头自嘲,“好在我有几个不错的弟弟,办事周全。”

“你们都放心,我活着一天,就会照顾他们一天,直到我死。”

“久荣,你常说自己是孤儿没有亲人,只有院长妈妈。孤儿院,帮你翻修了,院长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过放心,有好的医疗团队跟进,院长妈妈会长命百岁。”

“还有之前,我偷偷帮你找过家人,可惜我速度太慢,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不是被遗弃的,你三岁那年生病,父母带你去县里看病,他们太累了,醒来发现你被偷走,找了你十几年。”

“你还有个小你一岁的弟弟,去年刚上大学。父母做点小生意,就是没能找到你,是他们的遗憾。”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你的消息告知他们,你如果有想法,就来告诉我成吗?”

“振武和世宇,我没去打扰叔叔阿姨。本来打算把我一半的分红给你们分一分,后来弟弟提醒我,金额太大,确实不妥。”

“不过没关系,你们兄弟姐妹的成绩很优秀,之后他们上学、工作,一路都会顺畅。你们都在玉县,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你们家很快就要拆迁了,能分到一套房子和钱。”

……

“今天来,我什么也没带,花花草草的你们又不喜欢,想要的带不了,诚心为难我。”

他从大衣口袋掏出那包已经拆封的烟盒。

一支一支地抽出香烟,郑重地放在每位战友的墓碑前。

“凑合吧。”

贺遇臣这两天说的话,怕是比前半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这个在部队里以沉默寡言着称的“活阎王”,此刻却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友,对着冰冷的墓碑说个不停。

高禹几人到的时候,太阳已经挪换了个位置。

他们四个,不知道是说好的还是凑巧,竟同时出现。

四人穿过树枝缝隙,看到贺遇臣的背影。

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随后加大步子迈上台阶。

却在距离贺遇臣还有几米的地方同时停住。

贺遇臣转身,与不远处的四人视线相交,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个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实。

“来了?”

四人谁都没有说话,默契上前,将带来的东西在墓碑前一一摆好。

烈士陵园里,也不能带些别的,四人带的,也只有鲜花白酒和香烟。

一切准备就绪后,五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墓前,谁也没有说话,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聂凡不知道贺遇臣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他要放下了?或者说他预备放下了?

那他是不是……

心底涌上一丝期待。

下山时,几人在贺遇臣身后挤眉弄眼,又谁也不敢开口。

贺遇臣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聂凡没注意,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干什么毛毛躁躁?”贺遇臣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当年训兵时的严厉语气。

聂凡却条件反射般立刻立正站好,下巴微抬,一副准备好接受训斥的标准军姿。

贺遇臣失笑,“我不是你的长官。”

聂凡急了,要说什么,被程疆一把扯住袖子。

他这才悻悻地闭上嘴,但脸上仍写满了不服气。

“一个个黑眼圈掉到下巴,任务回来直接到这儿?”

几人胡乱点着头,也没奇怪他怎么知道的。

他们确实是刚结束任务,回去匆匆换了件衣服立马就赶到这里。

就连原本另有任务的高禹,也因为突发情况改变行动计划,在接到上级特批后连夜飞回京市。

做完汇报打了报告才请了几个小时的假出来,马上就要回去了。

山间的风吹动几人的衣摆,带着冬日特有的凉意。

贺遇臣看着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有些心疼,只是现在的他,帮不上什么。

他转身继续往山下走去,脚步明显放慢了许多。

“饿了吧?”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和,“我知道山下有家不错的羊汤馆。”

“去什么羊肉汤,去山海宴。”聂凡立马接上。

“去什么山海宴?请不起,就喝羊汤。”

“要你付钱……”聂凡嘟嘟囔囔的。

贺遇臣睨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