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邪那句“谁在翻页”的怒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望月银色的眸子里激起一圈深邃的涟漪。
纯白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近乎无声的哼笑。
“点灯?好说。”
望月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星尘疏离感的慵懒,但指尖流转的隐晦能量骤然变得清晰——
那是一种非金非玉、近乎透明的苍白微光,带着一种绝对的“赋予”与“剥夺”的矛盾气息,精准地指向了菌丝狂舞的伪物面孔!
鼠符咒·化静为动!
目标:伪物扎根的腐败晶壁!
嗡——
苍白微光无声无息地没入那片蠕动着暗红阴影的晶壁。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轰鸣。
那片晶壁,连同其上开出的伪物尸花,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惰性”,赋予了某种……
短暂的生命意志!
伪物面孔无声的尖啸猛地拔高,变成一种尖锐到撕裂灵魂的哀嚎!
它不再是贪婪的捕食者,更像一个被强行唤醒、塞进了不属于自己躯壳的惊恐灵魂!
那些惨白的菌丝疯狂抽搐、痉挛,不再是受控的舞动,而是濒死的挣扎!
它扎根的晶壁“活”了过来,暗红的脉络如同痛苦蠕动的血管,内部深处那些原本缓慢搏动的阴影,此刻像受惊的蛆虫般疯狂乱窜!
“呃啊啊啊——!”
琥珀抱头尖叫。
伪物被强行赋予“生命”带来的混乱、痛苦、绝望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扎进她本就脆弱的意识!她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被那非人的哀嚎撑爆了!
“琥珀!”
李振低吼,完好的手臂肌肉贲张如铁,死死将女孩颤抖的身体护在怀中,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躯体硬抗那无形的精神风暴。
他兽瞳赤红,盯着那扭曲“活”过来的晶壁和伪物,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咆哮,却不知该向何处挥拳。
“你他妈在干什么?!”
何邪目眦欲裂,胸口的剧痛被这一幕刺激得更加狂暴。
他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白梦觉死死按住。
“等等!”
白梦觉紫眸死死盯着那片“活”过来的晶壁和哀嚎的伪物,脑中银茧首席的数据库疯狂比对,一个惊悚的念头炸开,
“他在……反向催化!
用伪物自身的‘存在’,去冲击晶壁的‘惰性’,把根除者残骸和琥珀被吸走的能量…彻底‘激活’!这是…釜底抽薪?!”
“眼光不错,首席。”
望月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身影却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哀嚎伪物的正前方,无视了那足以撕裂灵魂的精神尖啸。
他伸出食指,指尖不再是苍白微光,而是凝聚起一点深邃如黑洞、却又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翠绿光点!
马符咒·复愈祛病!
目标:伪物与晶壁的“连接点”!
“噗!”
翠绿光点精准地点在伪物菌丝与晶壁最深的连接处!
没有爆炸,没有湮灭。
那点翠绿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激发出恐怖的连锁反应!
“滋啦——!!!”
伪物凄厉到非人的哀嚎达到了顶点!
它菌丝构成的扭曲面孔如同蜡像般融化、崩解!但崩解的不是物质,而是更深层的“污染”与“异化”!
那点翠绿所过之处,疯狂蠕动的暗红脉络如同被净化般褪去污秽,显露出下方原本纯净、但此刻却布满裂痕的深蓝晶簇本质!
被伪物强行吸附、尚未完全消化的琥珀金棕能量,如同被剥离的杂质,被翠绿光芒裹挟着,猛地从崩解的伪物和净化中的晶壁里喷涌出来!
这股能量洪流不再是纯粹的调和之光,而是混合了伪物的绝望哀嚎、根除者的污秽残渣、以及晶壁被强行“活化”又“净化”的痛苦震颤!
它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性,却又在最核心处,包裹着一丝被强行提纯出来的、属于琥珀本源的金棕核心!
“接住它!调和者!”
望月的声音穿透混乱的能量风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直刺琥珀的灵魂,
“这是你的光!被污染、被扭曲、被吞噬…但现在,它带着腐肉开出的‘真相’回来了!吞下去!或者…让这裂隙里所有东西,包括你自己,被它炸成宇宙尘埃!”
琥珀被这吼声震得一个激灵!
她看着那如同决堤洪流般涌向自己的、散发着甜腻尸臭与纯净光芒的矛盾能量,小脸惨白如纸,金棕色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吞下去?
那混合了无数痛苦与污秽的东西?
“琥珀!别!”
何邪嘶吼,他能感受到那能量流里蕴含的恐怖冲突,足以撕碎琥珀稚嫩的身心!
“她必须接!”
白梦觉的声音斩钉截铁,紫眸中闪烁着近乎冷酷的理智光芒,
“这是唯一能‘点灯’的机会!腐肉开花结出的…不是剧毒,是‘认知’的苦果!只有调和者能消化它,把它变成‘光’!望月是在逼她……蜕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上方那浩瀚的黑暗巨瞳,其冰冷无波的意志凝视,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如同实质般的聚焦!
它不再漠视全局,而是死死锁定了那喷涌而出的、混合了无尽痛苦与一丝纯粹本源的矛盾能量流,以及…下方那个瑟瑟发抖、即将被洪流吞没的小小调和者!
价值…还是尘埃?
那宏大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如同最终的审判之锤,悬在琥珀头顶!
琥珀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看着那毁灭与希望交织的洪流,看着李振挡在她身前、后背伤口崩裂渗血的背影,看着何邪和白梦觉焦急(或决绝)的眼神,看着望月面具下那双冰冷注视的银眸…
最后,她猛地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甚至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张开了双臂!不是抵抗,而是……
拥抱!
“啊——!!!”
金棕色的能量洪流瞬间将她吞没!
恐怖的冲击力让她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狠狠撞在李振坚实的胸膛上!
混杂着伪物哀嚎、根除者污秽、晶壁痛苦震颤的狂暴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四肢百骸,撕扯着她的灵魂!
“呃啊!”
琥珀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紫红与暗青交织的诡异纹路,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蠕动!
她的金棕色眼瞳时而涣散,时而爆发出刺目的、混杂着污秽的光芒,小小的身体在极致的痛苦中疯狂抽搐!
“琥珀!撑住!”
李振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完好的手臂青筋暴起,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污染吞噬。
“狐狸精!做点什么!”
何邪对着白梦觉咆哮,体内的银血与污染因琥珀的痛苦共鸣而再次激荡。
白梦觉脸色惨白,唇瓣紧抿。
她猛地咬破自己另一侧下唇,将最后几滴蕴含着空间锚定特性的银血逼出,指尖蘸血,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闪烁着银辉的微型阵列!
符文成型瞬间,她屈指一弹!
嗖!
那滴银血符号如同子弹般射入琥珀的眉心!
“锚定她的‘核心’!别让污染彻底冲散她!”
白梦觉厉喝,身体因过度透支而晃了晃。
银血符文没入的刹那,琥珀身体表面的疯狂蠕动和光芒混乱骤然一顿!
一股冰冷的、稳定的空间力量强行护住了她意识最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属于她本我的金棕光焰!
也就在这一刻!
琥珀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不再是纯净的金棕色,也不是被污染的紫红暗青。
而是一种洞穿虚妄后的琉璃色!
清澈、冰冷、带着一丝非人的神性!
她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悸的低语,声音仿佛混合了无数个痛苦的灵魂:
“我…看见了…”
她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能量乱流,穿透了燃烧的晶壁,穿透了虎视眈眈的焚星清除者,甚至……
穿透了那浩瀚冰冷的黑暗巨瞳!
“看见…根除者的碎片在哭…看见晶壁在腐烂的梦里沉睡…看见…那巨大的眼睛…”
她的声音如同梦呓,琉璃色的瞳孔精准地对上了上方那俯视一切的黑暗之瞳!
“…看见你了。”
轰——!!!
整个晶洞裂隙,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燃烧的火焰凝固,飞舞的晶屑悬停,清除者装甲的嗡鸣消失,甚至连晶壁深处那些蠕动的暗影都瞬间僵死!
唯有那黑暗巨瞳,其浩瀚无垠、冰冷无波的意志核心,如同被投入了一颗超新星!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意志风暴,带着被“低等存在”直视核心的滔天震怒和……
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轰然爆发!
裂隙的晶壁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龟裂!
空间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成了!”
望月纯白面具下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个真正愉悦的弧度,银眸中星光璀璨,
“腐肉开花,结出‘认知’之果!看见守墓人的眼睛…这盏‘灯’,够不够亮?!”
他话音未落,那被琥珀琉璃色目光“看见”的黑暗巨瞳,其浩瀚意志在极致震怒中猛地一转!
如同被冒犯的君王找到了迁怒的对象,那毁灭性的意志风暴,不再是锁定琥珀,而是如同崩塌的天穹,狠狠砸向那两个闯入的焚星清除者!
砰!咔嚓!
没有能量光束,没有物理冲击。
两台如同熔炉巨人的焚星清除者,连同它们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玩具,瞬间被压缩、扭曲、碾磨成最原始的金属和能量粒子!连一丝残渣都没留下!
绝对的抹除!
琥珀眼中的琉璃色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身体软软瘫倒在李振怀中,陷入深度昏迷。
她周身狂暴混乱的能量流已经平息,只留下一层淡淡的、纯净了许多的金棕色微光,如同茧衣般包裹着她,散发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与微弱的新生感。
裂隙入口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扇由无数旋转星尘构成的、古老而恢弘的巨门虚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星门…愉悦了。
望月的身影出现在星门虚影之前,纯白面具转向下方一片狼藉的众人,银眸扫过昏迷的琥珀、抱着琥珀沉默如山的李振、几乎虚脱的白梦觉、以及死死盯着他、眼中燃烧着无数疑问和怒火的何邪。
“债,先记着。”望月的声音带着星门开启的空间回响,“下次见面,连本带利。”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星光,一步踏入旋转的星尘之门,消失不见。
“不过,下次见面,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你可别寄了,不然……”
话还没说完,星门虚影缓缓消散。
裂隙中,只剩下晶壁崩裂的簌簌声,浓烈的焦糊与尸臭,以及…
上方那片浩瀚的黑暗。那黑暗巨瞳依旧悬浮着,但冰冷的意志凝视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
余悸?
以及,牢牢锁定在昏迷琥珀身上的、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的审视。
何邪捂着剧痛的胸口,看着星门消失的地方,又看看上方那片黑暗,最后目光落在琥珀身上那层新生的微光上。
“这就是望月所谓的——「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