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对此我很感激。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做?”
“你真的想知道?”
“对,我想知道。”许灏语气坚决。
“好,”清俊少年犹豫片刻,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把手给我。”
她迟疑片刻,缓缓伸出手,把手覆在少年掌心。
他的手掌干燥有力,指节虽然瘦弱,却并不显骨节突出,白皙的皮肤下能轻易看到血管的颜色。
清俊少年紧紧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闭上眼睛。”
许灏闻言立刻照办。
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哭嚎不止,孩子们高亢尖利的嗓音划破天际,吵得许灏耳膜生疼。
她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费了半天劲儿都睁不开。
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仿佛脑子里长了一根针,正在不停戳她的脑神经。
“大半夜的也不消停,”有女声烦躁的抱怨,“我实在受不了。”
“你的辞职不是已经批了吗,下个月就能走,再忍忍。”
“唉,除了忍,还能怎么样?”
有人温柔的抱起许灏,冰凉的勺子戳开她的嘴,“来,张嘴吃药。”
许灏听出来了,这是院长的声音。
浓稠难闻的药味直冲鼻腔,让她打了个喷嚏。
“别怕,一口就喝完了,小康康乖。”
怀里的女婴是福利院最近收到的孩子,四肢俱全,五官俱在,身体健康,唯一的问题是高烧不退。
这么大点的孩子,如果一直持续高烧,只怕要烧坏脑子。
住院也住过了,吊水也吊过了,都没用。院里经费紧张,人员紧张,医院又查不出病因,只能把孩子接回来。
许灏明白生病吃药的道理,乖乖张嘴喝药。
“真的喝了,小康康真乖。”
喂她喝药的人开心的亲了她一口。
“好了好了,赶紧把她放下,还有别的孩子要喂药。”
许灏重新被人放进小床里。
耳边的哭叫仿佛没有尽头,哇哇哇的声音嚎的许灏脑瓜子都嗡嗡的。
不知是不是喝过药的缘故,她很快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阳光明媚的午后。
一群孩子们在操场上开心的玩耍。
她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三岁稚童的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长大了。
她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远处飞来一个足球直直朝她砸来。
许灏条件反射的歪头躲了一下。
足球落在地面上。
这个举动惹恼了远处踢球的小男孩。
小男孩面相怪异。他没有鼻孔,也没有上嘴唇,鼻梁下面是裸露的红色皮肉,牙龈暴露在外,乍一看,十分吓人。
“谁让你躲得?”
男孩气势汹汹的握着拳头,“傻子,我揍死你!”
傻子,是在喊她吗?
许灏疑惑。
还不等她想明白,男孩举起拳头梆梆捶了她脑袋几拳。
“好痛。”
许灏护住自己的小脑袋,使劲儿推了男孩一下。
男孩没站稳,“扑通”一声摔了个屁股蹲。
“你这个傻子,笨蛋,傻子!”
男孩三四岁年纪,词汇量不够丰富,翻来覆去只会骂这两个词。
“你才是傻子,”许灏气的反驳。
没想到她刚说完,男孩嗷一嗓子哭了起来。
怎么她这个挨欺负的没哭,欺负人的倒先哭起来了?
小小的许灏一脸茫然。
两人闹出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其他孩子的注意力。
孩子们纷纷走过来扶起小男孩。
这些孩子有大的,有小的,可是他们全都和小男孩站在一起。
“许灏,你太过分了。”一个头上长着巨大肿包的六七岁女孩义正言辞的指责她。
“就是,你抢了小福的机会,还敢打他?”其他孩子纷纷附和。
“什么机会,”小小的许灏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你这个傻子,就算他们不要我,也不会要你的!!”
被唤作小福的男生哭的双眼通红,气愤的瞪了许灏一眼。
“小景,我们走,不理她。”一个下肢细小,半坐在地上,一看就不是正常孩子的男孩同仇敌忾的扒着女孩的胳膊。
“对,小宝,我们自己玩,不理她。”
一众孩子气愤的离开了,只有许灏留在原地。
许灏看看远处身体各有缺陷的小伙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继续站在原地发呆。
远处两个工作人员边打扫卫生边注意着孩子们的动静,发现孩子们分开后,就没有再关注他们。
“半个月前,说要领养许灏的那对夫妻是不是放弃了?最近一直没消息。”
“估计是怕她智商有问题吧?”
“奇怪,许灏为什么总是呆呆的,喊她名字也是半天才有反应??”
“你说会不会真的智商有问题?”
“不知道,等下次有机构免费组织活动,再给她测测智商。”
“如果她智商没问题,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领养。”
“希望吧。”
再然后,是许灏漫长的福利院成长之路。
她是院里少有的健康孩子,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导致其他孩子都不喜欢他。
再加上,每每有领养人来福利院,即使是冲着男孩来的,怀揣着美好想象的领养人被各种病痛缠身的孩子吓到后,最后都会不约而同把目光定在许灏身上。
可惜许灏小时候一直反应慢半拍,孩子们看到领养人到福利院,都争先恐后的起哄喊她傻子。
领养人担心她真是个傻子,再三思索后,领养她的这件事,最后大都不了了之。
就这么一天天长大,许灏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肯和别人交流。
直到她再次高烧晕倒在出租屋后。
画面静止。
许灏不可置信的从回忆里抽身而退。
被她有意尘封在大脑深处的回忆。
被她刻意抛弃的过往。
为什么他全都知道??
为什么???
“你小名康康,健康的康。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给你取得名字。”
“是吗?”
许灏茫然的摇头,“我都不记得了。”
两人中间隔着长长的桌子,清俊少年坚定又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小时候,我以为我有特异功能,因为我只要想看,就能随时看到你们福利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低低轻笑出声,“你是我看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