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哭声更加微弱,气息奄奄。
一双戴着骨戒、布满皱纹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抓起了那个气息微弱的婴儿。
婴儿似乎预感到什么,小脸皱成一团,发出细弱的悲鸣。
婴儿被投入一个翻腾着污秽黑泥、爬满痛苦扭曲灵魂虚影的熔炉。
凄厉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尖啸从熔炉中爆发,那声音稚嫩,却饱含着被活生生炼化的、足以撕裂一切的痛苦。
熔炉壁上,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哀嚎中凝聚、固化。
在祭坛上。
小小的枂雉,似乎感应到了血脉相连的妹妹,遭受的极致痛苦,放声大哭,小手徒劳地伸向熔炉的方向。
熔炉炸裂。
无尽的黑泥与痛苦灵魂碎片融合坍缩。
最终化作一团粘稠蠕动,散发着无尽病疫,畸变气息的黑暗物质。
那核心深处,一张属于女婴的、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虚幻小脸一闪而逝……随即,被无穷无尽的怨毒与病态欢愉彻底淹没。
疟童!
它竟然是枂雉那被活生生献祭、炼化成尸魁至邪的双胞胎妹妹!
四河家族亲手制造、又因恐惧而封印的禁忌怪物。
这份仇恨,这份痛苦,早已超越了个人,烙印在血脉与灵魂的最深处。
楚浩心头一震。
他忽然想起了。
枂雉从一开始入住桃源小区,妈妈就曾经说过,住在楼上的,是一对姐妹!!
妈妈已经说出了‘真相’。
这一代的疟童,就是枂雉的双胞胎妹妹!!
“妹妹……我的……妹妹啊——!!!”
枂雉残存的那一丝意志,在噬光金巢带来的短暂“粘合”与这血脉真相的冲击下,发出了撕心裂肺、泣尽灵魂的悲鸣。
这悲鸣穿透了疟童的怨毒意志,响彻战场。
“轰——!”
濒临崩溃的躯壳内,因这滔天的悲恸与噬光金巢强行注入的吞噬之力,产生了难以预料的异变。
枂雉体表那些暗金纹路骤然亮起,如活体电路般疯狂蔓延,与墨绿色的病疫能量、痛苦增殖的黑气激烈冲突、交融。
她胸口,
那巨大的血洞不再喷涌污血,反而向内塌陷,形成一个疯狂旋转的微型暗金漩涡,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能量,包括疟童散逸的痛苦本源。
“杀——!!!”
这一次的嘶吼,是枂雉!
是她燃烧着灭族之恨、失亲之痛、被至亲背叛的滔天怒焰的灵魂呐喊。
六条残破的手臂,无视了崩坏的危险,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再次狠狠抓向赤乌!
手臂上,暗金纹路与墨绿病气、痛苦黑雾交织缠绕,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充满毁灭与吞噬气息的诡异力量。
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被“病化”和“吞噬”的滋滋哀鸣!
赤乌此刻真是焦头烂额。
泥胎神像的混沌巨剑当头劈下,封锁了上方。
奈奈的银蛛丝线刁钻狠辣,直取后心要害。
而正面,
是那个气息变得无比诡异、带着吞噬一切气势扑来的枂雉。
更让赤乌心惊的是,泥胎神像破封后,其神性光辉竟与这片天地隐隐共鸣,形成了一层无形的空间壁障,封锁了瞬移逃遁的可能。
“想困死我?!”赤乌怒吼。
这次真要拼老命了!
银色战甲爆发出最后的神光,试图撕裂这层天地封锁。
就在他全力冲击空间壁障的瞬间,枂雉那缠绕着暗金、墨绿、黑雾的魔爪,带着倾尽三江四海也无法洗刷的血仇,已经近在咫尺。
赤乌猛地回头,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怒、忌惮,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他盯着枂雉那张墨绿龟裂,眼窝鬼火燃烧,却又被暗金纹路覆盖的诡异脸庞。
仿佛要透过这扭曲的外表,看清她灵魂深处,那个四河家族单纯的女孩!!
“够了!!”
赤乌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暂时压过了战场的轰鸣,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小雉儿,闹够了没有?看看我是谁?!”
他猛地抬手。
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皮!
皮的另外一层,并非想象中狰狞的怪物面容。
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这张脸棱角分明,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
在他眉心正中,赫然烙印着一个古老而邪异的图腾……扭曲的河流环绕着一只紧闭的竖眼。
这图腾,与枂雉记忆深处,祭坛上那些家族长老们衣袍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那是四河家族嫡系血脉的烙印。
枂雉极度震惊。
“连三叔,你都不认识了吗?!”
三叔?!
战场瞬间死寂。
连泥胎神像劈落的巨剑,仿佛慢了半拍!
奈奈的蛛丝悬停在半空。
枂雉那狂舞的六条手臂,猛地僵在半空。
灭她全族,将她唯一的妹妹炼成疟童,让她承受无尽痛苦变成复仇怪物的……竟然是她血脉相连的,三叔?!
枂雉震惊道:“四河青木!”
“是我,小雉儿。”
赤乌露出久违的笑容。
枂雉那六条悬停在半空,畸形手臂剧烈颤抖……墨绿色的鬼童脸上,空洞眼窝里的惨绿鬼火疯狂摇曳。
枂雉愤怒的呐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屠戮全族,连襁褓都不放过?!”
“为什么要把妹妹……把妹妹她……炼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每一个“为什么”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剐蹭着战场上所有人的神经。
许多人冷汗浸透后背。
只觉得这真相,比疟童的瘟疫更让人窒息。
奈奈骑在银蛛背上,兔面具下的眉头罕见地拧紧,小拳头捏得嘎吱响,低声咒骂:“靠!比拖欠工资还混蛋啊。”
赤乌——或者说,四河青木。
他脸上那抹“久违”的笑容如同淬毒的冰花,
在枂雉泣血的质问下,迅速冻结、扭曲,最终化为一种混合着疯狂与刻骨怨毒的狞笑。
“为什么?”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压过了战场残余的轰鸣。
“小雉儿,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那我倒要问问你,也问问那些躺在坟墓里、被他们自己奉若神明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