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萨城能够赚取金币的买卖,基本都被塞西斯男爵牢牢掌控在手中,这位精明的贵族像一只贪婪的蜘蛛,用权力和财富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新鲜的海鱼贸易就是这张网上最闪亮的一根丝线——普通的海鱼会在海兰萨城的集市上贩卖,而那些名贵的深海鱼获则要经过精心处理:先由熟练的屠夫宰杀放血,再被施以冰冻封存鲜味,最后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储物戒指里,由快马送往火枫城的贵族餐厅,在那里能卖出令人咋舌的高价。
凯萨斯深知,要想见到真正的男爵非常困难,在那座玫瑰城堡中就有三条密道。在海兰萨城的男爵宅院中,密道也不会低于这个数字。他盘算着要通过大量收购海鱼来制造轰动效应,毕竟在这座城市里,还没有谁敢动塞西斯男爵的奶酪。如果冒然上门,等待他的只会是男爵的那位替身——这个替身如同塞西斯的孪生兄弟,就像海港里随波逐流的浮标一样真假难辨。
先要激怒塞西斯男爵,一个愤怒的灵魂是最容易辨别出来的。人的样貌可以伪装,灵魂波动是无法掩盖的。
精明的凯萨斯自然不会打草惊蛇,他避开城里的眼线,在码头西面选了个绝佳的观察点——那里有座近乎垂直的悬崖,陡峭的山壁上零星长着些顽强的荆棘。他在背风处支起一顶毫不起眼的灰色帐篷,从这儿既能俯瞰整个港口的渔船往来,又能将海兰萨城的渔港,商船码头尽收眼底。
塞西斯男爵掌控着城内所有的客栈旅舍,那些挂着招牌的屋檐下,不知藏着多少双警惕的眼睛。任何陌生面孔刚踏进城门,消息就会像受惊的沙丁鱼群般迅速游进男爵的耳朵。
当暮色像渔网般笼罩海港时,带着咸腥味的寒风开始肆虐。此刻在海兰萨城西南角,一座被高墙环绕的宅院里,年过半百的塞西斯男爵正窝在雕花橡木椅中。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将他保养得宜的面庞映得忽明忽暗,而老管家躬身递上的消息,让他的手指在鎏金酒杯上轻轻一顿——南海岸的商船,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按时到达。
“老爷,大事不好了!”
年老的管家匆匆穿过长廊,在书房门前整了整衣襟,这才躬身禀报,“城里来了一位穿着灰色法袍的高级魔法师,法杖上有一块价值不菲的魔法宝石。奇怪的是,他既没去翡翠客栈,也没在玫瑰旅舍落脚。我们的人觉得可疑,就悄悄跟了上去,想看看他究竟要去哪位大人的府邸…”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愈发低了:“可、可刚跟到中央广场,那人拐进一条小巷,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我们派去的三个探子都是老手,却连他怎么消失的都没看到…”
“蠢货!”塞西斯男爵猛地拍案而起,橡木桌上的酒瓶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你们这些饭桶还想跟踪高级魔法师?怕是刚迈出第一步就被人家发现了!”
男爵的手指不自觉地抽搐着,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把锤子在敲打脑壳。
男爵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翻涌的怒意:“传我的命令,所有眼线都给我撤回来。以后见到穿法袍的,统统退避三舍!”他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暗自庆幸那魔法师只是甩开跟踪,若是遇上脾气暴躁的,怕是要用火球术把人烧成灰烬。
“老爷,您不想招揽魔法师了?对方好像戴着北地高塔的魔法徽章,那可是顶尖的魔法师啊!”
“滚,你给我滚出去!”
塞西斯男爵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手下人招惹的还是北地高塔的人。在罗兰帝国流传一份魔法师的战力表,北地高塔的魔法师首当其冲。从数千年开始,同级实力最强的魔法师,都出自那座神秘的高塔。
夕阳如血,将整个天际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厚重的云层在暮色中翻滚,仿佛被泼洒上了一层粘稠的血浆,在晚风中缓缓流淌。凯萨斯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干硬的肉干,此刻正仰卧在飘散着肉香味的兽皮帐篷里,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边的法杖,看着帐篷外面的肥硕幼犬。
悬崖边缘,那只幼犬正趴在两块石头中间,它粗短的尾巴像旗杆般笔直竖起,在血色残阳中不停的左摇右晃着。突然,一道灰影撕裂暮色——那是只不知死活的海鸟,它利爪如钩,精准地抓住了幼犬摆动的尾尖。
就在海鸟振翅欲飞的刹那,看似笨拙的幼犬以惊人的敏捷扭转身躯。那张本该稚嫩的嘴骤然咧开,露出两排森白交错的獠牙。
“嘎嘣”的脆响,混着羽毛的撕裂声,海鸟的脖颈在利齿间应声而断。幼犬粗壮的前爪按住抽搐的猎物,熟练地撕扯着羽毛,每一记动作都透着与生俱来的残忍精准。飘落的羽毛沾着血珠,在猩红的夕阳中翩翩起舞,仿佛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献上诡异的赞歌。
“死狗,你都学会诱捕猎物了啊,这可是金眼黑魔蛇的本领!”
戴着精灵幻化面具的凯萨斯,侧身躺在帐篷中,嘴角叼着一根枯草茎,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惊讶与戏谑。他清楚地记得,不久前在费伍德森林中,小金眼黑魔蛇藏在厚厚的落叶层下,用尾巴尖模仿蠕虫的蠕动,引得一只魔鼠自投罗网。
幼犬闻言兴奋地哼唧了一声,圆滚滚的屁股随着拔毛的动作左右摇晃。它那粗短的尾巴此刻正得意地翘着,尾尖还沾着几根海鸟的绒毛。就在一刻钟前,这个小机灵鬼完美复刻了黑魔蛇的捕猎技巧——它趴在两块紧挨着石头中间,将尾巴露在外面摇晃,成功诱骗一只肥硕的银喙海燕俯冲而下。
高空中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一只翼展超过两米的铁爪鱼鹰发现了这顿美餐,它锐利的黄瞳锁定了悬崖边那团毛茸茸的身影。这种猛禽向来以偷袭闻名,此刻它收拢钢灰色的羽翼,像块坠落的陨石般直冲而下,钩状的利爪已然张开。
帐篷里的凯萨斯瞳孔骤缩,他在瞬间判断出形势:幼犬若维持现在靴子般的大小,转眼就会成为鱼鹰抓走;可要是变回原形,需要消耗幼犬不少能量,再变回“靴子大小”的可爱模样了,又要再消耗一次。
凯萨斯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的右手已完成结印,半透明的魔力洪流在空气中凝结成巨大的手掌。就在铁爪鱼鹰距离幼犬不到二十米的刹那,法师之手精准地钳住了猛禽的脖颈,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对原本凶光毕露的鸟眼顿时失去了神采。
肥嘟嘟的幼犬对此浑然不觉,它正用小尖牙卖力地撕扯海燕胸脯的羽毛,猩红色的舌头时不时舔过鼻尖沾到的血珠,短小的后腿因为用力而在岩地上蹭出浅浅的凹痕。
凯萨斯撤去法术,恶作剧般地操控贼鸥尸体,砸向那个撅着屁股的幼犬。
“让你不长记性,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他小声嘀咕着,看着那团圆滚滚的身影被砸得一个趔趄。
“嗷——嗷!”
幼犬惊惶的叫声活像被踩了尾巴,它触电般弹跳起来,丢下拔了一半毛的海燕,四只小短腿跑出了残影。那团毛球嗖地钻进帐篷,还不忘用牙齿拽着门帘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住,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往外瞄。
“好大一只鱼鹰啊,怎么就把自己摔死了?也太不小心了?”
凯萨斯说着站起了身,走到了帐篷外面,笑着看了看幼犬说道:“死狗,这只大鸟已经摔死了,它可真够肥的。听说这种大鸟烤着吃最美味,不过要快点给它褪毛才行,如果连着羽毛烤,那烤出来的鸟肉也有一股焦臭味!”
幼犬嗷嗷叫唤就冲出了帐篷,小身影瞬间就出现在了鱼鹰身上,一时间黑色的羽毛纷飞,如同掀起了沙尘暴一般。
寒月如钩,悬于幽邃的夜空。浓重的夜色笼罩着渔港,唯有海浪轻拍岸石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幼犬四仰八叉的躺在帐篷里,发出细小的呼噜声,那声音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散。
凯萨斯独坐在陡峭的山崖边缘,斗篷在微凉的海风中簌簌作响。他望着下方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渔民们手持的月亮石,在黑暗中摇曳着乳白色的光芒。他们沉默地登上各自的渔船,老旧船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数十条饱经风霜的渔船陆续离港,在不算猛烈的海风中缓缓驶向远方,船尾拖出的涟漪很快就被漆黑的海面吞噬。
他俯身点燃篝火,干燥的木柴在火焰中噼啪作响。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崖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距离渔船返港还有约莫两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他将那只肥美的鱼鹰烤得外焦里嫩。
当油脂开始从金黄的皮肉间渗出,在火舌上发出诱人的滋滋声时,浓郁的肉香便随着咸湿的海风四散开来。
帐篷里的幼犬突然停止了呼噜,湿漉漉的鼻头在睡梦中轻轻抽动。它翻了个身,猩红色的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似乎也在梦中闻到了这令人垂涎的香气。凯萨斯瞥了眼帐篷,又继续专注地翻转着烤肉,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去码头,将渔民们捕获的新鲜海鱼尽数收购。
凯萨斯正专注地给滋滋作响的烤鱼鹰肉撒上最后一撮香料,金黄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诱人的“滋滋”声。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只见那只已经口水直流的幼犬,正用前爪笨拙地推着它那口泛着幽光的魔钢食盆,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
“贪吃的死狗,你的鼻子可真灵!”凯萨斯笑骂着,用沾满香料的手指戳了戳幼犬湿漉漉的鼻头,“我这边刚撒完调料,你那边就醒了?”
幼犬讨好地摇着尾巴,猩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架上油光发亮的鱼鹰。
凯萨斯熟练地撕下两只还冒着热气、表皮酥脆的翅膀,又扯下一条肥美的鸟腿。随着他的动作,烤鱼鹰诱人的香气在夜风中弥漫开来。他将剩下的整只烤鱼鹰“啪”地一声,扔进那个足有孩童澡盆大小的魔钢食盆里,焦香的外皮与金属盆底碰撞出令人垂涎的声响。
幼犬立刻发出急不可耐的“嗷呜”声,短小的后腿拼命蹬着地面,整个身子几乎是飞扑进食盆里。它锋利的尖牙撕开酥脆的外皮,滚烫的肉汁溅在它毛茸茸的脸上也毫不在意。凯萨斯慢条斯理地啃着手中的烤翅,眯起眼睛享受着鱼鹰特有的那股带着咸香的滋味。
就在这时,他泛着幽光的瞳孔微微收缩——在黑暗视觉的加持下,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拖着渔网的木制渔船正破开翻涌的浪花,在逐渐加剧的风浪中艰难地向着渔港的方向驶来。船头的渔灯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一颗挣扎着不肯熄灭的星辰。
“死狗,快点吃,有渔船回来了。咱们要去买海鱼了,咱们今天的午餐——鲜味十足的烤海鱼!”
幼犬贪婪地大口吞咽着香气扑鼻的烤鱼鹰肉,油亮的酱汁沾满了它毛茸茸的嘴角。当最后一块鲜嫩的鱼肉消失在它的小尖牙间时,它熟练地用爪子一抹嘴,随即将那个泛着幽蓝光芒的魔钢大食盆,收进了它的储物戒指。
凯萨斯在一旁笑着描述那烤鱼肉令人垂涎的鲜美滋味,幼犬的耳朵立刻竖得笔直,粉红的舌头不自觉地舔着鼻尖,恨不得马上就能尝到。
还没等凯萨斯开口招呼,这家伙就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像一团毛球似的灵活钻进了背包。它知道接下来要乘坐飞行坐骑前往渔港码头,这让它既期待又紧张。
幼犬天生对高处有着难以克服的恐惧,这是它勇猛性格中唯一的软肋。不过经过凯萨斯日复一日的耐心训练——包括温柔的安抚、美味的零食奖励,以及循序渐进的高度适应——现在它至少能在飞行途中忍住不发出凄惨的哀嚎。只是那双湿漉漉的小眼睛,依然紧紧闭着,偶尔才敢眯开一条细缝,又立刻被呼啸而过的气流吓得重新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