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澜郡。
“狮王怒目,大喝一声:‘贼子,哪里走——’只闻一声狮吼,那海上贼人个个肝胆俱裂,屁滚尿流……”
茶楼散座,一名蓝衣男子正怡然自得的品着茶水,摇头晃脑的听着台上戏子卖唱,一派清闲。
台上演的是临澜特有的“澜剧”,内容多为歌颂狮王殷啸驱逐外敌、护佑一方的故事
男子后方,两名少年正躲在树后偷看,稍稍年长的低声询问道:“你确定就他一人?”
“没错大哥。”年幼的少年连连点头:“盯他半晌了,这小子一直独来独往,而且出手阔绰,兜里不少银子。”
“肥羊,肥羊啊!”得到弟弟确认,第一伯建两眼闪动精光:“这小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活该咱俩发财。”
第一仲康赶忙提醒:“大哥,肥羊起身了,快!”
走出茶楼,海杰已然察觉身后有人尾随,随即竖起手中折扇,微微晃了晃。
信号发出,远处阴影中几名女子皆是一怔,还是默默退走。
确保无人打搅,海杰心中暗笑,正愁没乐子可寻,这不就有送上门的吗?
眼看他越走越偏僻,兄弟二人知道该下手了,嗡的拔出腰间长刀快步上前。
“前面的小子留步!”
海杰猛然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两眼透着无害:“我吗?”
“对,就是你。”第一伯建咧嘴一笑,将大环刀扛上肩头,发出当啷啷的脆响:“哥们好久没开荤了,借点银子花花,不介意吧?”
“哦!”海杰仿佛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原来是江湖上的兄弟,在下姓木名火,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你少套近乎!”第一仲康抬手猛地一推,海杰身板好似弱不禁风,噔噔噔连退数步,险些跌倒。
“二位大哥,有话好说,不就是要银子吗,有,有!”
“有就快拿出来,等老子劈了你?”
海杰还真就探手入怀,取出钱袋,一边打开一边问道:“二位大哥要多少?”
哟,劫道还有讨价还价的,这小子难道真的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兄弟俩互看一眼:“五十两!”
以临澜郡的物价,三两银子足够一家开销整年,他门开口便要五十两,摆明了是狮子大开口,故意进行刁难。
哪知海杰丝毫不慌,甚至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打劫的,原来是臭要饭的……”
“你说什么?!”兄弟俩顿时急了,大哥第一伯建两眼瞪得溜圆,啪的一声抢过海杰手中钱袋:“你小子最好……”
话音戛然而止,兄弟俩都傻了。
钱袋中没有一个铜板,只有整齐叠起的银票,随便拿出一张便是千两面值。
“大哥,我没看错吧?”第一仲康揉了揉眼睛,伸长了脖子仔细瞧,一字一句的念道:“大……钦……银号,没错啊。”
坏了!第一伯建猛拍大腿,看着手中钱袋与傻站着的海杰,抢也不是,还也不是。
若说街头劫个三五两银子,许多富家子弟碍于面子都不愿报官,就算报了、抓了,撑死也就关个十天半月,再吃顿板子就放。
可若劫了几千上万两,那可不是吃板子能解决的,这可是江洋大盗,全镇甚至全县都得出动抓捕,到时候得全家吃断头饭。
眼看二人愣在当场,海杰眨了眨眼,伸出手来:“剩下的还给我吧?”
抢到手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第一仲康刚要出言呵斥,大哥赶忙将其拦下,而后将钱袋甩手丢了回去。
“我们兄弟逗你玩呢,啊,哈哈,那个,没什么事……”
海杰接住钱袋,目光中透出一丝鄙夷:“你们是不是不敢抢啊?”
“你!”兄弟俩刚压下的怒火腾的升了起来,恨不能生撕了这个家伙,却又深知得罪不起,只能干瞪眼。
第一伯建脑袋飞转,终于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们……有江湖规矩!只抢五十两,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哦,是这样。”海杰仿佛深信其言,连连点头:“这好说,我知道一个人就在附近,她有零碎银子,二位请随我来。”
兄弟俩闻言哭笑不得,怎么劫个道还劫出个连环戏来了?
“你最好别耍我,否则……”第一伯建故意晃了晃大环刀,眼神凶狠。
“岂敢岂敢。”海杰头前带路,慢悠悠向不远处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二位身强体壮,修为高深,在下怎会自讨苦吃。”
“嗯!嗯?”兄弟俩起先还很受用,转而又察觉异常:“你怎么知道我俩有真武修为?”
海杰随口应付道:“我看人家都这么夸人,照搬的词儿。”
“靠!”
三人行不多时,来到一处偏僻村落,一名女子正被村中老幼围在当中,似乎在分发布匹。
海杰抬手一指:“就是她。”
兄弟俩拢目望去,眼神瞬间直了。
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淡紫劲装,长发如瀑垂在身后,肤若凝脂,眉如远黛,加之气质温婉,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正微笑着将一匹匹布料分给村民,那模样宛如仙子降临人间。
“大……大哥。”第一仲康结结巴巴的说道:“仙女……我好像看到仙女了。”
“仙你个头!”第一伯建终于反应过来,挥手敲了他脑袋一下:“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上!”
海杰也不忘怂恿:“二位大哥尽管去,她一介弱女子,绝无反抗可能,小弟为二位把风。”
有海杰这“自己人”断后,兄弟俩也觉踏实不少,收敛心神大踏步走近:“滚开滚开,都滚开!”
见有人驱散村民,紫衣女子微微皱眉:“不要哄抢,排队领取。”
“呸!”第一伯建狠狠吐出一口老痰:“老子是来打劫的,把银子交出来!”
打劫的?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村民们原本还没反应过来,待看清二人手中明晃晃的大刀瞬间惊叫连连,布匹也不要了,四散奔逃。
那紫衣女子似乎吓得腿软,也不逃命,只是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这副懦弱模样,第一伯建哈哈大笑:“小姑娘,别说老子欺负你,银子交出来,保你平安,否则……”
说着,一双三角眼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真的发生点什么,也保不准呐。”
紫衣女子终于抬起头来,左右观望,确保村民皆已逃走,这才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询问道:“劫多少?”
“啊?”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满目茫然。
刚才那蓝衣小子第一句就问劫多少,这次的紫衣女子又问,难道世道真的变了,劫道也能讨价还价了吗?
“咳!”第一仲康清了清喉咙,高声道:“五十两!”
“好啊。”紫衣女子笑容更深了,慢条斯理的将一段布匹缠在手上:“这就奉上。”
唰!
第一仲康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顿时一黑,登时跌坐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大刀都脱手而飞。
“二弟!”第一伯建见状大怒:“敢打我弟弟?找死!”
唰!
又是一道黑影,这次看清了,那黑影不是别的,正是女子手中布匹,被其随手当做兵器使用。
“一两了。”
唰!啪!
“哎哟!”
清脆的响声掺杂着兄弟二人的哀嚎。
“二两!”
“姑奶奶别打了,我……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饶有什么用?”第一仲康强忍着浑身酸痛,连滚带爬的捡起大刀:“老子跟你拼了!”
呼!真气散发,凝聚于刀身之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整把刀也仿佛大了一号,斜肩带背的劈斩而下。
唰!咔!
依旧是那段布匹,火刀应声而断,第一仲康刚跃起的身形再次跌落在地。
“三两!”
兄弟俩这次彻底慌了神,居然能以寻常布匹击断灌输真气的钢刀,这女人到底是什么神仙?!
“我们错了!”第一个蹦出来反击的第一仲康第一个跪地求饶:“姑奶奶别打了,我们不敢了!”
第一伯建也赶忙跪地叩首:“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这么能打……”
“什么?”紫衣女子秀眉一挑,手中布匹再缠一圈,似乎还要动手。
“不不不,是……是……”
见二人已彻底晕头转向,女子轻哼一声:“算你们两个蟊贼走运,遇到我曲莳了。若是其他侠士,早已取你二人项上狗头。”
曲莳?
女菩萨大名如雷贯耳,兄弟俩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惊讶道:“您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人曲莳?”
“两位大哥——”
海杰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手中还捧着几个荷包:“刚才有卖叫花鸡的,我就去……两位大哥怎么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