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狂风也扛着他的巨斧,粗声笑道:“悠悠,跟咱们跑这苦差事,可不比你在家舒坦!”
秦悠悠笑了笑:“要的就是慢。”
身为创世神,瞬息可达大陆任何角落,可她偏要选择这种效率低下的方式。
她当然可以随意支配这个空间的一切规则,心念一动便可抵达目的地。
但那样,旅程本身便失去了意义。
她想要的,正是这种“在路上”的感觉。
感受车轮碾过不同路面的颠簸,呼吸旷野带着草腥味的风,观察市井小巷的烟火气,聆听旅途中的偶遇和闲聊。
慢慢生活,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和享受。
她也需要看着这些,才能体会到“活着”。
同样,对于魏寄、褚狂风和他们的飓风佣兵团来说,他们也并非没有能力寻求更高效的运输方式,比如在全世界建立传送阵,比如靠悠悠的意念操纵所有物品的运输。
他们才不希望完全解放生产力,到时候,他们都没活儿干了,多空虚,活着多没意思?
因此,这趟漫长的送货之旅,对双方而言,都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慢生活”实践。
长长的车队在晨曦中驶离了无咎城。
魏寄和褚狂风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开路,佣兵团的汉子们吆喝着驱赶着载满货物的马车和温顺的云驼。
秦悠悠坐在一辆堆着部分货物的板车上,晃悠着双腿,饶有兴致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她吹吹口哨,一群冰原狼便从远处欢欣地跑过来,迎接它们久未见面的主人。
秦悠悠从芥子袋里掏出几大包泥腿宗新研发的狗粮,一路洒下,冰原狼们高兴得仰头嗷嗷嚎叫,大口大口嚼巴着狗粮,一个个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车队穿过广袤的平原,翻越险峻的山岭,渡过湍急的河流。
会在路边的茶摊歇脚,听往来商旅谈论奇闻异事。
会在小镇的客栈投宿,品尝当地特色的食物。
会遇到一些小麻烦,比如不太成气候的劫匪或是山路塌方,都由佣兵团轻松解决。
秦悠悠偶尔会帮忙搭把手,搬点轻便的货物。她享受着这种作为普通人融入群体的简单快乐。
但人这一辈子,总会遇上几个不长眼的东西。
这天傍晚,飓风佣兵团选了一处靠近溪流的平坦草地扎营。
篝火燃起,架起了大锅,肉汤的香气开始弥漫。
众人围坐,有说有笑,分享着干粮,享受着一天奔波后的放松。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喧哗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队约七八人的队伍,骑着颇为神骏的鳞马,簇拥着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些人衣着光鲜,大多穿着绣有火焰与铁砧纹样的短褂,显然是铸器师的打扮。
他们神态倨傲,一下马就开始指手画脚,命令随从赶紧搭起更豪华的帐篷,生起更旺的篝火,与佣兵团这边简单的营地对比强烈。
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色倨傲,腰间挂着一柄镶嵌着上品晶矿的短锤。
他扫了一眼飓风佣兵团的营地,眉头皱起,露出嫌恶的表情。
扬声呵斥道:“喂!你们这群粗鄙的佣兵,离我们远点!烟灰都飘过来了,熏坏了我们带来的珍贵材料,你们赔得起吗?”
褚狂风眉头一拧,刚要起身,被魏寄按住了。
他们现在是神明的亲朋,没必要跟凡夫俗子们计较。
魏寄站起身,抱拳道:“这位朋友,此地空旷,我们先到先得。况且风向并非吹向贵处,何来烟灰熏扰之说?出门在外,行个方便。”
那年轻人嗤笑一声:“方便?跟你们这群跑腿的有什么方便可讲?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炎阳城铸器师公会的,受邀前往圣光峰参加铸器师大会的!识相的就赶紧挪地方!”
他身后几个同伴也纷纷附和,语气轻蔑:
“怕了吧?”
“赶紧滚远点!”
佣兵团的汉子们个个血气方刚,闻言都面露怒色,握紧了武器。
魏寄脸色也沉了下来,但依旧保持着克制:“炎阳城铸器师公会?好大的威风。这野地并非谁家私产,我们不会挪动。若觉不便,请自便。”
那年轻人见魏寄不买账,觉得失了面子,恼羞成怒。
指着佣兵团架在火上的汤锅:“哼,一群穷酸,也就配喝这种粗劣的肉汤!看着就倒胃口!”
说着,竟示意一个随从上前,似乎想找茬掀翻汤锅。
就在这时,一个细弱的声音从他们队伍的马车旁传来:“少、少主……算了吧,是我们来晚了……”
众人望去,只见马车旁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与周围那些光鲜的铸器师格格不入。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脸色苍白,眼神怯懦,但还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那被称为少主的年轻人回头瞪了她一眼,骂道:“青瓷!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晦气的东西!要不是看你还有点打磨材料的笨力气,谁会带你去圣光峰丢人现眼!滚回马车上去!”
名叫青瓷的少女吓得浑身一颤,眼圈瞬间红了,却不敢再吭声,默默退后几步,担忧地看了一眼佣兵团这边。
秦悠悠一直安静地坐在篝火边上,看戏一样看这个纨绔子狗叫。
她原本懒得理会这种无聊的挑衅,但看到那少女无助又善良的眼神,轻轻“啧”了一声。
就在嚣张的随从伸手想要碰到汤锅的瞬间,褚狂风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煞气:“敢动一下试试!”
那随从被吓得一哆嗦,僵在原地。
年轻人见状,更是怒火中烧,指着褚狂风:“怎么?想动手?一群莽夫!知不知道得罪我们炎阳城公会的下场?”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秦悠悠叹了口气,从板车上轻盈地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双方中间。她依旧是一副平凡散修的模样,语气平淡无波:“诸位,都是要去圣光峰参加盛会的,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她一说话,佣兵们立即都不吭声了,齐齐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那少主上下打量秦悠悠一番,见她衣着普通,气息平平,更加不屑:“你又是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秦悠悠也不生气,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他们队伍里那些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工具,最后落在那少主腰间华贵的短锤上。
慢悠悠地说:“炎阳城公会……听说以出产炎阳晶闻名。不过,看阁下这柄锤子,锤头镶嵌的炎阳晶色泽虽亮,内里却有三道细微的冷焰纹,显然是淬火时温度掌控失衡所致。这样的铸造能力,怕是连初赛都难过吧?”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少主脸色骤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胡说什么!”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锤柄,眼神惊疑不定。
这确实是他的作品,而且是相当得意的一件,为了充门面才带出来。
没想到竟被一个看似普通的女的一眼看穿!
他身后的几个铸器师也面面相觑,看向秦悠悠的眼神多了几分惊疑和审视。
能一眼看出冷焰纹这种专业瑕疵,绝非常人!
秦悠悠不再看他,转而看向那个叫青瓷的少女,语气温和了些:“小姑娘,饿了吧?要不要过来喝碗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