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看孩子睡着了,轻轻把她放到自己旁边,拿起被子仔细给她盖好。
忙完这些,她才感觉胳膊不对劲,又酸又疼。
陈志军马上伸手,轻轻给她揉胳膊,一边揉一边说:“你等会儿好好歇着,我去兴坡村一趟。去买点给你补身体的,再跟咱妈说孩子出生了,让她也高兴高兴。”
春花抬头看了看陈志军,突然觉得老公真好。
回想之前,自己因为听了别人几句闲话,就对他产生了那样大的误会,差点闹到离婚,她觉得自己真是不应该。
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呢,他多勤快的一个人,家里家外的活都抢着干,从来没喊过累,对我也算不错。可我呢,就听了别人几句,就瞎猜疑!”
想到这儿,春花暗暗发誓,以后只要不是亲眼看见的,绝对不再轻易误会身边最亲的人,不能再让这些没影的猜疑坏了他们的感情。
陈志军不知道春花心里想的,他给她按了一会胳膊后就高高兴兴出门,把喜讯告诉了林妈妈。
按照当地的习俗,产妇生产后,娘家的人得等到十二天后才能上门看望。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到了第十二天时,天刚蒙蒙亮,林妈妈就早早起了床。
她带上早就准备好的猪肚和各类滋补身体的食材,装了满满一大篮子,一刻也没耽搁,匆匆出门,往春花婆家赶去。
到了婆家,陈妈妈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两人一番寒暄,说着各种客套话。
没聊一会儿,话题就转到了孙女身上。
婆婆微微皱着眉,略带遗憾地开口道:“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不够白。”
这话一出口,春花顿时皱起眉。
林妈妈语气轻柔地说道:“咱们农村人,孩子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黑点没什么。”
婆婆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自顾自地坚持着:“女孩子还是白点好看,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招人喜欢。”
林妈妈耐着性子,再次解释:“孩子现在小,以后长大了,说不定还会变呢。”
没想到,婆婆依旧不依不饶:“她妈妈肤色就这样,孩子想要变白,估计难。”
春花心里不舒服,不过没说什么。
此时婆婆话锋一转,开始讨论起她的奶水。
公公就在房外,婆婆却毫无顾忌地大声说:“春花这胸瘪瘪塌塌的,奶水不多,乳头还陷得那么深,孩子含半天都含不住,小嘴都吸得通红了,根本就吃不饱,哎!”
春花一听这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脸上滚烫滚烫的,羞耻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大家面前,无地自容。
她突然对婆婆有些反感起来。
本来她一直都挺喜欢婆婆的,觉得婆婆为人爽朗,平日里对自己也算照顾有加,可生完孩子,怎么就变了呢?
再三嫌弃孩子肤色黑,这事说一遍两遍也就算了,却说个没完没了。
婆婆她自己肤色也不是特别白啊,对孩子的肤色却那样挑剔。
春花心里不高兴,但不敢把这些情绪表露出来半分,默默将委屈和不满都咽进肚子里,面对婆婆依旧强装出一副笑脸。
林妈妈这时开口道:“奶水这事,还得靠补,得多喝点汤汤水水的。”
婆婆一听,应和道:“嗯,下午我就给她熬,先吃早餐吧。”
说着,手脚麻利地给春花端来了早餐。
早餐放在一个红色盘子中,一碗稀粥,看着清汤寡水的,旁边一小碟配菜,量少得可怜,一看就感觉没什么营养。
林妈妈看着这份早餐,心想这哪行啊?
坐月子得吃好点,身体才能恢复得快。
她刚要张嘴说,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毕竟是在人家家里,直接说人家准备的早餐不好,会不会不太合适,惹出矛盾来?
而且,这比起自己当年好多了,那时候根本没人给自己做饭,更别说端到面前了。
做人要知足不是?
林妈妈想来想去,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坐到床边,逗了逗襁褓中的小宝贝。
一会儿后她看时间不早,便起身回去了。
下午,婆婆给春花炖了补汤,此后,一连炖了好几天。
可春花还是奶水不足,看着孩子饿得直哭,她满心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孩子变得越来越不好带。
常常刚睡一会儿就醒,醒来就大哭,尤其是到了晚上,孩子的哭声格外响亮,春花只能整夜整夜地熬。
她的乳头被孩子吸得破皮、流血,又结疤,每一次孩子含上乳头,都痛得她直抽冷气。
可即便如此,只要孩子饿了,她还是得强忍着剧痛,把乳头塞进孩子嘴里。
更难受的是下身深层的伤口,每天都在渗血,黏糊糊的,疼得厉害 。
躺着不动时,还能忍一忍,只要稍微一动,便疼得钻心。
然而,每当孩子哭声响起,哪怕再不舒服,再不想动,她也只能咬着牙,费力地挣扎着起身,强忍着去照顾孩子 。
一开始,陈志军会在孩子哭闹时醒来,伸手摸摸孩子的小脑袋,帮着轻声哄上几句。
时间一长,他也熬不住了。连续的睡眠不足,加上白天的劳累,他一躺到床上就像一滩软泥,呼呼大睡起来,哪怕孩子哭得再响亮,也毫无反应。
很多个夜深人静,春花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再看看身旁睡得香甜的丈夫,心里一阵酸涩。
自己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弱得很,本就需要人照顾,却不得不独自扛起照顾孩子的重担。
在被孩子折腾得焦头烂额、心烦意乱时,她特别希望有人能搭把手。可转头看向身边唯一能依靠的丈夫,他睡得那样香。
春花不开心,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开始整天耷拉着个脸,陈志军见了,问她:“怎么了?”
春花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
她不是不想跟陈志军讲讲心里的苦,只是觉得说了没用,最后只会闹得不愉快。
陈志军见春花一直这样,有了意见。
他觉得自己天天在外面拼命挣钱,结果回到家还要看老婆的脸色,这怎么行呢?
他开始埋怨春花不理解自己,慢慢地,对春花的态度也不那么好了。
春花心里更加难受,却无力改变,最后干脆将心思都放到孩子身上。
她日夜守着孩子,喂奶、哄睡、换尿布,忙得不可开交。
终于就这样熬过月子,本以为日子能轻松些许,可没想到,出了月子后,孩子更难带了。
她会莫名其妙地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给吃的,不要;抱着,也不行。
春花时常看着哭闹不止的孩子,手足无措,只能跟着掉眼泪。
她开始佩服那些生了好几个孩子的女人。
生孩子那样痛,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带孩子又是那么辛苦,简直是煎熬。那些女人到底哪来的勇气,一次又一次地去遭这种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