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没持续多久,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中突然挤进一阵脚步声。
穿着油渍斑斑工作服的车间主管板着脸挤了过来,工作服口袋里还露出半截卷尺。
他扫了眼秋叶几人,没好气地说:“怎么回事?厂里不招人了!”
夏琳赶紧解释:“这是我朋友,来看看。”
“看看?”主管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这儿又不是公园!车间不能随便进,闲杂人等都出去!”说着还用力拍了下操作台,上面的扳手跟着叮当作响。
主管这凶巴巴的样子,吓得夏琳一哆嗦。
她只好推着朋友们往外走:“你们先去周围逛逛,附近有家书店,挺不错的。”
秋叶点了点头:“你快回去吧,别等下那个主管又要骂人!”
夏琳满脸愧疚,声音里带着歉意:“你们跑这么远来看我,我却没法陪着你们……”
周逸飞哈哈一笑:“我们七个人热闹着呢!又不是小孩子,你别操心,赶紧去上班,等你下班,我们来这里找你!”
夏琳听了,终于露出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朝大家使劲挥了挥手,转身朝着车间跑去,马尾辫随着脚步欢快地甩动。
秋叶几人顺着街道往前走,没拐两个弯,就看见一块褪色的木质招牌——“育才书店”。
玻璃橱窗里歪歪扭扭贴着张《高考状元笔记》的海报,边角早被日光晒得发白。风一吹,摇摇晃晃,像随时会被卷到半空。
书店的门大开着,里面静悄悄,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打转。戴金丝眼镜的店主窝在柜台后的藤椅里,捧着一本《三国演义》看得入神。
秋叶他们踮着脚悄悄走进去,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几人走到斑驳的书柜前,挑了各自喜欢的书,站在那里就看了起来。
店里很安静,只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在响着。
大家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柜台那边传来书页合拢的轻响。抬头一看,戴眼镜的店主放下手中的《三国演义》,缓缓站起身,随后朝他们这边走来。
几个人心里猛地一紧,握着书的手指都不自觉蜷了起来。
秋叶下意识将手中的诗集往书柜里塞,林向阳“啪”地合上《当代散文选》。
他们像做错事的孩子,悄悄用眼神交流:“完了完了,看这么久还不买,人家肯定要来撵人了。”
早上纺织厂主管凶巴巴的样子还在眼前,现在又要被书店店主骂一番,大家都有些郁闷。
七个人已经做好了被说一顿,然后离开的准备,没想到的是,店主绕过堆满旧书的柜台,径直走到墙边,“啪”地按下开关。
两盏吊灯瞬间亮起,昏黄的光一下子驱散了角落的阴影。
“这老灯泡总忘开。”店主推了推眼镜,语气像唠家常,“你们那个位置光线暗,看书伤眼睛,要是还觉得暗,你们就拿出来在外面这里看。”
这话让几个人僵着的表情都有了笑容,心里一阵温暖。
秋叶开口道:“谢谢叔叔!”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说:“谢谢叔叔。”周逸飞甚至还夸张地鞠了个躬。
店主脸上挂着笑,冲他们摆摆手算是回应,又回去看那本翻得卷边的《三国演义》。
这下大家彻底放松了。
周逸飞一屁股蹲在武侠小说架子前,哗啦哗啦翻书;苏悦和陆晓萱抱着绘本,一起边看边议论;秋叶靠在窗边,把书里喜欢的句子默默背诵下来……
阳光斜照进来,把地板和书架都染成了暖黄色。清新的书香在空气里飘散,闻着让人心里安稳又踏实。
角落的老挂钟继续不慌不忙地“滴答滴答”走着,和街道上时不时传来的自行车“叮铃”声混在一起,让人觉得日子简单又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赵宇的肚子“咕噜”一声打破了安静,大家这才发现都到中午了。
七个人一脸舍不得地把书合上,轻轻放回书架,出去外面找吃的。
街边小馆子的面条冒着热气,上面撒着绿油油的葱花,大家端起碗“呼噜呼噜”吃得畅快。
一吃完,忙踩着碎步往书店跑,像归巢的鸟儿急着扑进这方书香小天地。
店主没厌烦,甚至从柜台后绕出来,搬来几把竹椅摆在窗边:“坐这儿,站着累,蹲着腿麻。”
“谢谢叔叔!” 七个声音像小鸟叽叽喳喳地冒出来。周逸飞又夸张地鞠了个九十度大躬,脑袋都快碰到膝盖,逗得店主咧嘴露出牙齿,皱纹里都藏着笑意。
竹椅吱呀摇晃着,大家捧着书坐下,阳光把书页染成暖金色,空气里的油墨香似乎变得更浓了。
那个下午,穿堂风裹挟着槐花的甜香,轻轻掀起大家摊在膝头的书页。
所有人都沉浸在书里的世界中,就连平日里坐不住的周逸飞都看得分外认真,鼻尖几乎要贴上《科幻世界》。
一直看到傍晚,苏悦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忙提醒:“夏琳快下班了!”
众人这才忙起身,临走前都挑了一本书买下,一起走到柜台结账。
店主既没有收钱的欣喜,也不见敷衍的冷淡,只是淡淡一笑:“以后常来,我这儿最欢迎的就是爱看书的孩子。”
夕阳透过褪色的窗帘洒进来,将店主眼镜片后的目光染得温柔。
秋叶抱着书心想:店主不会知道,这次离开,他们或许不会再来了。
可书店的门永远会为喜欢书的孩子敞开,他还会遇到下一批爱看书的孩子,也为他们搬竹椅,给他们带去温暖。
这是一个有意义的下午,他们永远会记得这个不一样的书店老板,这个叔叔也会将这群爱看书的孩子记在心中,彼此就这样无声地温暖了对方。
“叔叔再见!”几人抱着书,使劲挥着手。
店主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不断挥手回应。这次他没有急着坐下看书,而是那样站着,目光紧紧追随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