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每天一大早,巷口总会响起清脆的车铃声。
江书淮骑车接秋叶过去家里,两人坐电脑前,反复推敲着线条与色彩,有时为了一个灯笼的配色争得面红耳赤,转眼又被随手画的一只卡通小猪逗得哈哈大笑。
当最后一版设计图终于成型,已经过去了一周。
两人都很满意最终的方案,由江书淮交给了老师,又由老师交给了那边的负责人。
好消息是在两天后来到的,方案顺利通过,报酬当天就到账了。
江书淮把自己那份酬劳塞进秋叶掌心:“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以后肯定能成大设计师,这是给你的鼓励。”
秋叶不肯收:“不行!这钱我不能拿!你比我辛苦多了,而且最终也是靠你做出来的。”
江书淮却似早有预料,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钱塞进她书包侧袋,不等她再开口,已经跨上自行车:“好好加油,下次再合作!”
说着用力一蹬,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逐渐变小,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秋叶望着他远去的方向,许久才将目光收回,看向书包侧袋,那钱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说道:“谢谢,我会加油的。”
随后转过身,步伐轻快地朝着江奶奶的住处走去。
合作结束后,秋叶的生活简单舒适。
每天清晨,她起身做饭,等待江奶奶醒来。
吃过早饭,她便耐心地为她换药,然后陪着奶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或一起看看书。
等奶奶午睡了,她就画一下画,或者看看书,偶尔也休息休息,等到傍晚便再次去厨房准备晚餐。
偶尔她也会想家。
只要想家了,她便会坐在桌前,拿起纸笔,给家里写一封信,把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全都写进信里。
信寄出去后,便开始每天盼望着回信。
等回信到了手中,迫不及待打开,是林向阳熟悉的字迹。
每次他都会在信里详细说家里的情况,还反复叮嘱她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秋叶将每一封回信仔细折好,此后每当想家时,就会取出信件来看,林向阳熟悉的字迹,以及字里行间的牵挂与叮嘱,化成了温柔的力量,让她能独自在异乡过好每一天。
江书淮偶尔会过来,带一些吃的,或是新买的书。和奶奶一起坐在火炉旁聊天、喝茶,有时候江奶奶去午睡,剩下江书淮和秋叶两个,两人的话题便会集中到设计上。
江书淮给了她很多设计上的建议和指导,她拿本子记得认真,受益匪浅。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着,这天下起雨来,哗啦啦的,风呜呜吹,冷得秋叶把棉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
午饭后,江奶奶回屋睡觉去。秋叶窝在客厅里的藤椅里翻书,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歪着脑袋打起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感觉有暖意裹住全身,像是掉进了晒过的棉花堆里,好舒服。
睁开惺忪睡眼,只见对面的火炉正“噼啪”作响,火苗蹿得很高,橙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半间屋子。
而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带着淡淡皂角香的黑色外套,再转头看一边,江书淮半蹲在那里,拿着火钳往炉子里添炭。
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睫毛的影子随着火苗轻轻晃动。
秋叶看向外面,雨噼里啪啦往下砸,天井里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对面的墙。
一阵风突然裹着雨往屋里灌,吹得她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脖子都忍不住往衣领里缩。
她问:“是有什么急事吗?下这么大的雨还过来?”
江书淮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怔,半晌才回:“就是想过来看看。”
话刚说完,他像是怕被误解,又急匆匆补上一句,“主要是来看看奶奶。”
“哦,奶奶午睡去了。”
“我知道。”他拿起火钳捅了捅快灭的炭火,火苗“呼”地窜起来,烤得屋里暖烘烘的。他又抓了几块炭扔进去,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往外溅。
秋叶抱起一旁的书,但没有翻开。她看着他弯腰拨火的样子,突然想起之前去他家做设计,来来回回好多天,一直没有见过他爸妈。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爸妈出远门了吗?”
江书淮头也没抬,“我妈去外婆家了,估计再过几天就回来了。”这话刚说出口,火盆里“砰”地炸开个大火星。
“哦,你爸也一起去了?”秋叶问。
江书淮没有回话,拿火钳的手一下子僵住了,过了一会,“哐当”往火盆里扔了块大炭,浓烟“腾”地冒起来,把他整张脸都挡住。
他闷头不停地扒拉着炭火,火苗忽明忽暗,火星子噼里啪啦乱溅,不管秋叶等多久,他愣是一声不吭。秋叶看他这副模样,觉得背后肯定有什么,便不再追问。
她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关于画画的,屋里的气氛才终于没那么僵了。
过了一会儿,江奶奶午睡醒了,这时雨也停了。
雨后清新的空气夹着泥土味扑面而来,树叶上的水珠亮晶晶的。
三人一起出门去买菜,刚走到巷口,就碰上了隔壁的一位大婶。
婶子嗓门很大:“哟!书淮又长高啦!越来越俊了!”接着她看到秋叶,“这是你女朋友吧?这眉眼多清秀,看着就乖巧!可真有眼光,就得找这样的好姑娘!”
“不是的……”秋叶还没开口解释完呢,婶子骑着车“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江奶奶看了一眼孙子,又看了一眼秋叶,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到底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左手拉住秋叶,右手拉住孙子:“走,买菜去,想吃什么说,奶奶给你们做!”
秋叶和江书淮不客气,争着报出想吃的食材,此刻他们都是被宠爱的孩子。
“那就火锅吧。”江奶奶笑着说,“这么冷的天,吃点火锅暖暖身子。”
“好。”两人异口同声回答,脸上都挂了笑,不由得一起加快脚步。
到了菜市场,鱼、菜、肉买上满满一篮子,回到家,外面就又下起了大雨,冷风“呼呼”地往屋里灌,冻得人直打哆嗦。
奶奶赶紧把火锅拿出来,引燃底下的炭火,把铜锅放上去,不一会,奶白色的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泡。
江书淮把桌子摆到屋内,三人围坐一起吃起火锅。
屋里满是鸡汤的香味,热气把玻璃窗都熏得雾蒙蒙的。
江奶奶颤巍巍地夹起一片鲜嫩的鸡肉,先放进秋叶碗里:“多吃点,补补身子。”又转头看向孙子:“别光自己吃,给秋叶也夹点!”
秋叶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站起身拿起漏勺就舀。
窗外雨下得稀里哗啦,屋里却十分暖和,秋叶咬下一口吸饱汤汁的白菜,突然觉得好似在异乡有了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