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很快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盘穿梭而来,红烧猪蹄油亮的酱汁裹着板栗,清蒸鲈鱼浇着滚油滋滋作响,还有撒着白芝麻的红糖糍粑,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大家笑着动起筷子,正吃得热闹,秋叶挽着江书淮,两人脸颊绯红到来了。
走到桌前,江书淮清了清嗓子,带着三分醉意的声音却格外响亮:“各位亲友,感谢大家来见证我们的幸福,这杯酒,我们敬大家!”
秋叶跟着晃了晃酒杯:\"今天能看到这么多亲人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心里特别暖。”
众人纷纷举杯相迎,两人碰杯完后,又匆匆赶往下一桌。
春花有些担心秋叶,叮嘱:“少喝点!别伤了身子!”
江书淮闻声转身,抬手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我会照顾好她的!”
春花这才安心落座,重新拿起筷子。
余光里,张文健正兴致勃勃地比划着,三妹托着腮听得入神,两人面前的菜几乎没动。
从石岭村的学校趣事聊到县城小学的教师编制,从自制教具的妙招谈到乡村教育振兴计划,他们时而笑得前俯后仰,时而紧锁眉头认真讨论,眼神中满是相见恨晚的欣喜。
吃完席,不知谁先嚷嚷了句“去新房看看”,大伙立刻跟着起哄,江书淮便领着一群人往小区走。
一推开新房门,只见客厅的地板擦得锃亮,米灰色的大沙发软乎乎的,看着就想一屁股陷进去。
秋叶急急忙忙从鞋柜里翻出拖鞋,粉的蓝的,有的还带小耳朵,“换上舒服一些!”
主卧是浅绿色的,很养眼。
次卧改成了书房,原木书架上塞满书,窗边支着画架。
最有意思的是儿童房,墙上贴了可爱的卡通贴纸,还有两只比人还高的毛绒熊。
秋叶耳朵通红:“书淮非要提前准备的……”
众人在新房里踱步,眼底皆是藏不住的羡慕。
当得知这是小两口独立的家,不必与婆婆同住时,惊叹声此起彼伏——在他们的认知里,儿媳婚后与公婆同住才是常态,能这般自在生活,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其实早在婚前,秋叶就坚持要与江妈妈分开住。
这一决定让江妈妈冷脸多日,私下没少数落秋叶不懂事,对她的不满更多。
但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漂亮的新房,甜蜜的爱人,还有即将开启的新生活,春花羡慕不已。
她羡慕的不是这个婚房,而是秋叶和江书淮能并肩打拼事业,单独一个房子,不用在婆媳间周旋,自由自在。
春花深知,秋叶不是靠幸运走到这一步的,眼前这一切,是她无数个日夜辛苦拼搏换来的。
她把 “女子本弱” 踩在脚下,用硬邦邦的肩膀扛起了自己的天。
春花看着,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不够努力的人,终究只能在平淡无奇甚至鸡飞狗跳的生活里打转,比如自己。
新房参观结束,众人兴致勃勃地提议去看看秋叶婚前买的二手房,春花心里也很想去,可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四点。
她不由得牵挂起家里的孩子,要是再耽误下去,等回到家天就黑了,婆婆保准又要甩脸色。
犹豫片刻后,她轻声说:“我得赶紧回家了……”
林妈妈便也说:“都回去吧,春花孩子小,该想妈妈了。”
秋叶一听,急忙转身跑进屋里,不一会儿抱着一堆东西出来。
枣红色礼盒印着烫金花纹,里头装着玫瑰酥和蛋黄酥,油纸包着烟熏腊肉,还带着余温。
她把东西挨个塞到大家怀里,眼眶泛红:“这些路上带着吃!”又握住林妈妈布满老茧的手,声音发颤:“你们那边收拾收拾,找个时间搬过来。”
林妈妈点点头:“先让三妹和四妹搬来,我那个店租期还没到呢,再开一阵子。”
春花这时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掏出个红包:“差点忘了,这是裁缝师傅给你的份子钱,拿着。”
秋叶一愣,缓缓伸手接过,眼眶瞬间泛红,想起曾经他骑车载自己回家的样子,轻声问:“师傅还好吗?”
春花忙点头:“很好,我这衣服就是他给做的。”
秋叶看着衣服说:“好看。”
春花脸一红,觉得妹妹是在安慰自己,却也因此开心,“我们这就回去,你和书淮忙了一整天,赶紧回去好好休息。”说完又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车子颠簸着到家时,暮色已经浓稠。
春花刚推开门,小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便刺进耳膜——孩子哭得小脸通红,鼻涕眼泪糊成一片,嗓子哑得只剩气音。
转头又见锦程仰着脑袋,鼻孔里卡着半块饼干,小脸脏兮兮的。
浴室里,荔童歪在装满水的塑料桶里,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上,睡得正香,洗澡水顺着桶沿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喜妹也出了状况,拿着一把剪刀,小手被剪出一道血口,红纸碎片混着血渍散落在桌上。
公公不在家,婆婆正陪着轩轩在客厅写作业。
听见响动,她只抬头说了句“可算回来了”,便又低头看轩轩写的字,笑着夸“写得真好”,眼睛弯成了月牙,压根没留意其他几个状况百出的孩子。
春花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胡乱套上洗得发白的棉质睡衣。
她三步并作两步抱起还在哭的小女儿,轻轻拍着后背哼起童谣,哄得孩子抽抽搭搭止住了哭。
转头看见锦程还仰着脑袋哼哼唧唧,蹲下身小心地用棉签把饼干碎屑掏出来,末了刮了刮儿子沾着鼻涕的鼻尖。
浴室里,荔童还在水桶里打着小呼噜,春花费力地把女儿湿漉漉的身子抱出来,用干毛巾仔细擦干,换上柔软的睡衣。
喜妹委屈巴巴地举着渗血的手指,春花用纸巾给她擦,贴了创可贴,又按照女儿的想法,拿起剪刀耐心地修剪起红纸,剪成歪歪扭扭的几颗星星。
等最后一个孩子终于安稳睡去,挂钟的指针已经悄悄挪到十一点。
春花瘫坐在床边,浑身像被抽去了筋骨,连起身洗澡的力气都没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她疲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就这么歪在床头,怎么也站不起来。
看着孩子们东倒西歪地睡着,有的把被子踢到了床尾,有的小拳头紧紧攥着,她心里满是无奈与疼爱。
孩子多是幸福,有时却也像吸血鬼,吸干当母亲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