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达目的地时，大家一起上了楼。
大门紧关着，江书淮抬手敲了敲，没有得到回应，他伸手试着拧了拧，铁门\"咔哒\"响了一声，纹丝不动。
春花贴着门缝往屋里看，没人，看来林妈妈出门了。
就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时，秋叶从旁边贴着的对联下摸出一把泛着铜绿的钥匙，插进锁孔一转，门轴发出老旧的吱呀声。
\"妈怕我临时过来没钥匙，给我留了一把。\"她边说边推开铁门。
屋内收拾得很整齐，最显眼的是客厅的沙发，套了一个新的沙发套，浅蓝的底色，上面印着歪歪扭扭的卡通小熊。
再看墙角，并排放了四双可爱的小拖鞋，分明是林妈妈特意为孩子们准备的。
春花心里一阵感动，这场生活巨变将她打得晕头转向，要不是有娘家人撑着，她怕是早被压垮，爬都爬不起来。
此刻看着孩子们穿着外婆新买的拖鞋在屋里\"啪嗒啪嗒\"乱跑，她悄悄抹了把眼睛：\"慢点儿跑！我们先下楼搬行李，你们在楼上乖乖待着，听见没？\"
荔童用力点头，喜妹却仰着小脸：“妈妈，我也要帮忙搬东西！”
“好，”春花拉住她，“那你搬小的。”
母女俩刚走到门口，就见江书淮扛着箱子侧身进门，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他问秋叶：“这箱子放哪个房间？”
“对面那间！”秋叶伸手一指，也跟着干活去了。
江书淮应了声，大步穿过客厅，把箱子往墙角一放，连口气都没喘就又往楼下跑。
他今天简直是来做苦力的，搬得最多。春花过意不去：\"真是麻烦你了。\"
江书淮侧过身，手臂随意地抹了把额角的汗，\"客气什么？\"话音未落，已经单手拎起脚边的一个大麻袋，另一只手冲春花挥了挥，指节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骨感，\"就当锻炼了，最近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说完转身上楼，脊背挺直如松，脚步踏在楼梯上咚咚作响，倒像是踩着鼓点去赴什么轻快的约。
春花也忙扛了一个上楼去，这时忽然一股香味飘来，混着孜然和油脂的气味。
喜妹眼尖，小声喊：\"是外婆，外婆带好吃的来啦！\"她跑过去，不忘甜甜先喊一声，“外婆。”
\"你们可算来了！\"林妈妈眉梢眼角都是笑，拉着喜妹进了屋。
走到桌子旁，林妈妈把袋子打开，油香\"轰\"地一下漫开，其他三个孩子\"呼\"地围上来，激动大喊：“是烤肠！是烤肠！”
春花笑着走过来：\"妈，您怎么还特意去买这个……\"
\"本来想给孩子们买烤番薯块的，\"林妈妈边穿上围裙边说，\"谁知那家店今天没开，路过烤肠摊闻着香，想着孩子们肯定爱吃就买了。\"她笑着往厨房走，\"我先做饭去，菜都洗干净了，就等下锅呢，很快就能开饭！\"
“好，等我搬完就来帮忙。”
“不用，你搬完歇着去，没几个菜。”
她说着进了厨房，叮叮当当地收拾晚餐，孩子们则围在桌边啃烤肠，叽叽喳喳，屋内顿时欢快无比。
等江书淮扛起最后一个箱子，春花将最后一床棉被塞进衣柜，厨房正好飘出炖排骨的香气，林妈妈探出头大声喊：\"洗手吃饭咯！\"
江书淮抹了把汗，转身往楼下跑：\"我去买几瓶汽水！\"
十分钟后他就拎着塑料袋回来了，\"啪嗒\"拧开瓶盖，气泡\"滋啦\"窜上来，一股橙子香味。
荔童拿着杯子要了半杯，喝得腮帮子鼓鼓的，喜妹被气儿呛得直打嗝，逗得林妈妈直笑。
饭桌已经擦得锃亮，酱红色的排骨十分诱人，中间摆着个豁口瓷盆，盛着奶白的冬瓜汤。
林妈妈夹起一块肥嫩的肉放进春花碗里，又给每个孩子也夹了：\"多吃点，看你们瘦的。\"
荔童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外婆做的饭真好吃！\"
喜妹赶紧点头：\"以后我们天天要吃外婆做的饭！\"
林妈妈笑得眼睛眯成条缝，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起：\"好好好，只要你们爱吃，外婆天天给你们做。\"
夕阳照在桌上，把各人碗里的饭菜镀上层金边。
待吃饱喝足后，孩子们跑去看电视，春花和秋叶承包了收拾餐桌的活。
厨房里水流哗哗地响着，秋叶一边洗碗，一边对身旁弯腰擦桌子的春花说：“大姐，从今天起，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和过去的自己说再见，重新开始。”
春花手里的抹布顿了顿，目光落在水槽里泛开的泡沫上。
窗外的暮色正一点点沉下来，秋叶再次开口：“你看这碗，洗干净了就跟新的一样，人也能这样。”
“嗯，我要重新开始！”春花念完那四个字的时候，觉得它们带着神奇的力量，一下子击中了内心，像蘸了火星的种子，落进心里\"滋啦\"一声就燃烧起来，把心里那滩烂泥照得透亮。
就算日子摔得像碎了的镜子，只要还有娘家人，有孩子们仰着的笑脸，这满地碎片也能拼出个新模样。
她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嘭\"地炸开了。那是种带着土腥味的力量，像绿萝被掐断的枝桠又冒出新芽，根须还泡在烂泥里，但正朝着有光的方向伸出去，等着再长出新的片叶来。
“好，我会努力忘记过去的。”
“嗯，”秋叶用力点点头，“大姐，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春花浅浅一笑，“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再是过去那个我了，我会坚强起来的，也会自信起来，我会忘记过去那些糟糕的一切，带着孩子好好过。”
秋叶十分满意，把抹布洗干净后晾在水槽旁边，解下围裙：\"我带她们下楼到处看看去。\"
她朝客厅扬声一喊，四个孩子立刻像小鸟似扑过来，拉住她的手。
秋叶带着他们下楼去，锦程跑在最前面：\"哇！那里有一个小公园！\"
暮色里的小花园亮起点点路灯，暖黄色的光把鹅卵石小径照得发亮。
秋叶牵着荔瑶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喷泉：\"我们去那里玩吧。”
“好，我们去那里玩。”孩子们欢呼着一起跑过去。
转角的便利店飘出烤肠香，荔童立刻拽住秋叶的袖子直晃，喜妹更是踮着脚去凑。
尽管刚在家吃过，几个孩子还是馋得直舔嘴唇。
秋叶笑着掏出零钱：\"一人一根！\"
烤肠在油锅里翻个身，脆皮\"滋啦\"裂开。
春花拦住秋叶，\"别惯他们。\"
秋叶挑眉笑：\"惯坏了就接着宠，多大点事。\"油汪汪的烤肠递到手里，荔童咬得汁水四溅，喜妹小心翼翼地吹着热气，油星子沾在鼻尖上。
几人沿着公园小径走，烤肠的焦香混着青草味，引得路过的小狗都跟了好几只来。
春花走得慢，落在最后，深吸了口空气。
这里的气息干净得像水洗过，不像村里的草带着一股很重的泥土味，她闭上眼睛，耳边是孩子们笑闹声，还有秋叶\"慢点儿跑\"的叮嘱。
裙摆上的花瓣随着步子轻颤，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田埂上追蝴蝶，也是这样闭着眼跑。
真好，这带着烟火气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