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北境又是战乱频仍。
战火纷飞,兵祸连连,几座城关的百姓皆四处逃逸。
一大早地,侍卫就焦急地进殿,“报——秉圣上,边境八百里加急!”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疲倦道,“呈上来。”
喜德顺匆匆忙忙地下玉阶,将战报呈至上殿。
“荒唐!北岭竟失守了!”
皇帝话音一落,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众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北岭失守了?”
“北岭往北不是还有个荒岭吗?”
韩庭看了龙椅上那人一眼,压低声音道,“诸位有所不知,荒岭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失守了。”
他身后的岑明惊愕得失了声,“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韩庭继续低声说,“皇帝压下了战报,本王届时恰好在景泰殿,亲眼瞧过了那战报。”
岑明咬着后槽牙小声道,“我朝虽素来不怎么重视荒岭,可那毕竟也是道屏障,皇上怎么能如此儿戏?竟是连提也不提一句!”
“荒岭失守也就算了,如今竟连北岭也失守了!”沈利咬牙切齿地说完,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是将领们拼死夺回来的城池,结果又是这样轻而易举地丢失了。
诸位老将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座一眼,“皇上近来精神欠佳,王爷可知是为何?”
韩庭摇摇头,“本王怎会知?”
皇帝看完了战报,沉声道,“诸位爱卿,何人愿带兵出征?”
韩庭立马主动请战,“皇兄,臣弟愿往。”
蔡家没落,曾家半隐,皇帝如今可用的武将不多了。
他凝目端详了韩庭有一会儿,才说,“齐王愿为国效力,真乃天下幸事。朕准了。”
刚处理完出征之事,刘希和就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皇上,臣听闻近日普渡寺一众僧人皆在大雄宝殿为我大云王朝祈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臣想莫不如请众僧到宫中作一场法事,去去宫内的邪气。”
皇帝那双漆黑的眸里不见半点波澜,他不急不徐道,“做法事?”
“是。”
皇帝扫视了众人一眼,问:“诸位爱卿怎么看?”
陶恭平第一个出列道,“臣以为此法可行。”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旧派其他臣子皆出列附和。
皇帝立马双眼一亮,龙颜大悦道,“好,诸位爱卿与朕心意相通,吾等君臣一心,待众僧来行过法,我大云必能恢复往昔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皇上睿见,福泽深厚,恩施天宇,大云盛隆!”
百官跪伏在地,这朝堂表面上还是一派恭顺的模样。
退朝后回到景泰殿,皇帝就问喜得顺,“阿庭近来在忙什么?怎的多日不见他,今日下了朝也不来?”
喜得顺连忙谄笑道,“回皇上,齐王爷这几日都在军营里忙着排兵布阵,今日刚领了抗击北狄的重任,这会儿估计又是去替君分忧了呢。”
“嗯,”皇帝点点头,赞赏又感慨道,“阿庭本就精通六韬三略,可还总是惯于严阵以待,有此得力助手,朕何愁北狄不灭?”
喜得顺一见拍对马屁了,连忙熟练地打起哈哈,顺着皇帝的心思道,“以往齐王爷枕戈待旦,就是为了能一击即中,此次未雨绸缪,不怕不能凯旋,皇上就等着捷报吧!”
“你这嘴啊,真是越发甜了。”
喜德顺呵呵笑着,“皇上谬赞,老奴不过是说了句实话。”
“哈哈哈,也就在阿庭这儿,朕才能信你,要是换了别的什么人,朕非得治你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不可。”
喜得顺见皇帝心情好,忙点头哈腰地应承着。
***
蓝天高迈,旭日当空,韩庭整饬了军队后就出发了。
走到赵州时,他收到了卫思易的信:
前捷归不久,此战寻来我,
佳音我见宜,明日来福到。
久不归,我来寻,宜见我,到福来。
两人默契十足,韩庭一眼便看出来了。他随意地找了个借口,让副将帮他隐瞒行踪,大军继续前进,而他则是去赴会了。
卫思易早早地就在福来客栈里等着了。
韩庭推门而入时,两人皆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撞入彼此的眼中,空气瞬间滞住。
两人离别多日,刚一见面,心里的算计和疑虑对方的算计一并袭来,竟都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卫思易先开口,“好久不见啊,王爷。”
熟悉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和不易察觉的喜悦。
“文隐,好久不见。”
韩庭向他走去,坐在他旁边,卫思易给他的杯子斟满酒后,将酒杯推过去,“喝一杯。”
“好,干了。”
两人正叙着旧,忽然有一道阴影袭来。
利剑刺过,是刺客!
韩庭瞬间将手里的小瓷杯掷了出去。
卫思易反应过来,也立马手执纸扇对打,其中一个刺客看了卫思易一眼,就吹了声口哨撤了。
另一个刺客被韩庭踹了一脚,韩庭担心卫思易就没追。
韩庭看着这个由青涩变得沉稳的青年,夸耀道,“身手不错嘛。”
卫思易谦虚地摆摆手,“王爷见笑了。”
“这……”韩庭看着满屋子的狼藉,道,“我让店家再上一桌。”
“好。”
两人吃完饭后,因天色已晚,便在客栈歇下,隔天卫思易就带韩庭上山了。
杏花在天间笑,林知正在晒草药,曾永忠倚在一旁的栏杆上看着,颇有几分隔壁地主家的傻儿子又来偷看姑娘的意味。
“哥!”卫思易远远地就提声喊林知。
林知提着衣摆下扶梯,“慢点跑,别摔着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韩庭看到林知的面容时,心道果然。
先朝太子,林知。
韩庭见过那天主神像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卫思易先出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哥,这是韩庭。”
“先生好。”
一旁的曾永忠先阴沉着一张脸走过来,“王爷可真闲,出征还有空来这里。”
林知看曾永忠脸色不太好,便以手抵唇咳了一下,温声说,“快些进去吃饭吧。”
“好。”卫思易和韩庭齐齐点头。
他们进屋后,林知看向曾永忠,问,“你和齐王有仇?”
曾永忠恨恨地说,“有!”
往先,他随曾永忠在军营那会儿,韩庭还曾提着封赏找过曾永忠呢。林知实在是想不起他们俩能有什么仇,于是就多嘴一问,“什么仇?”
“夺妻之仇!”
林知闻言愣了一下,他们两个老光棍,哪来的妻?随后见曾永忠紧盯着自己,脸霎时红了。不会是在说他吧?
他刚刚还真是多余问这么一句。
曾永忠警告道,“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否则他在这儿住几日,我便让你在榻上躺几日!”
曾永忠刚刚说的话太骇人听闻了,林知呆呆地站了半天也没晃过神来。
风吹林动,发出萧潇声响,树梢随风晃动,林子里静谧得只剩下虫鸣鸟叫声。
林知进门时,曾永忠危险地看了林知一眼,似在警告他记住自己刚刚说的话。
林知佯装没看到,绕过他,走过去,在韩庭对面坐下了。
他慢条斯理地问,“王爷如今作何打算?”
韩庭嗓音轻缓道,“我觉得可以先灭外敌,保边境安稳。”
“嗯。”林知赞同地点点头。
卫思易忽然道,“哎哥,我昨天晚上在客栈见到一个刺客,有点像守礼。”
曾永忠闻言看向他,讶然地问,“蔡毅?”
卫思易回望过去,“对。”
林知神情顿了下,才说,“他不是在王爷手下当兵吗?”
“是,”韩庭道,“不过我许久没有留意他了。倒是不知,他与歹人勾搭上了。”
“回头我再问问他。”曾永忠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寡淡,又若隐若现地显露出一份沉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