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瞧着:“有话就问。”
她今朝就穿了件格子的厚呢短外套,腰部处一条系皮带系在衣服外,明明很有女人味,但开会时眼神淡下来便显得清冷干练,让大家信服。
晓曼说:“我在想……钱不是早早赚到口袋里的才算数,万一明年别家出了新的款式,或者有什么变动,毕竟一年好长啊……”
旁边的姑娘们也点着头。
“对呀,感觉今年最少还能卖一个月。”
许思说,“我问你们一件事,如果大家准备了十块钱用来买围巾,但是喜欢的围巾已经没货了,你心情如何?”
“会叹气……羡慕买到的人,”有售货员笑着说。
“我还会想怎么样可以去买,加个五毛、一块的…… ”
许思笑笑。
“许思姐,我们说得对吗?”
许思说:“没什么对不对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有人加价也蛮好不就给咱们的围巾上了价值。
那如果在这个时候,华新又上了几件新款呢?”
“买呀,当然是!”
“对啊对啊,反正准备的钞票没花出去,正好都不用重新攒钱就能买了。”
“对对对。”
“呀,我明白了,所以咱们要在这时候上新款对吗,许思姐?”
许思赞许看看她们,“对,新款工厂已经做出来了,薄呢的外套,还有风衣,配饰的话有帽子、腰带。
外套还是会有格子布的拼接和设计。”
“哇,那要是我肯定得买,弥补下没买到围巾的心情!”
许思笑道:“所以说,这钞票是跑不了要花在这的,做服装要走在前面,不管是设计还是售卖的时机,一样重要。”
晓曼认真点头:“晓得了许思姐,我们会好好学的。”
许思说:“那你先把那边小册子发下去,新款衣服的介绍,到时候还得看大家的。”
“我们会努力的。”
一个会开完,售货员们干劲十足,人最怕就是茫然不知道做什么,可她们华新有个顶顶好的少夫人,在前头牵着线,只要跟着走准没错!
……
“向阳,你才回来啊,这都几点了……”
同宿舍的同学徐刚撑起身子跟他说话。
许向阳把手里的电筒放在桌上,“抱歉,吵到你了?”
“没事,我也还没睡实,”徐刚摸到眼镜戴上,一看腕上那块旧手表,“啧啧,又是两点,你这样熬不累啊?”
要说佩服,全班他就佩服自己这室友,最早去最晚回,搞得他都觉得自己很懒。
许向阳拧了毛巾擦脸,“还行,读书有什么苦,以前当知青时才是苦。”
能心无旁骛的学习,对他来说就是最轻松的事。
许向阳洗了脸,换衣服坐到床边。
“对了,我晚上从传达室回来,把你信带回来了,放你床头下。”
对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干啥都不急,看个信你倒是的急,谁寄来的啊嘿嘿,是不是你对象?”徐刚探出半个身子,笑的傻里傻气,“哪里寄来的啊?”
“不是对象。”
“不是对象你猴急啥,我瞅着就是。”
“赶紧睡去。”
“啧,睡就睡,你慢慢看,”徐刚躺了下去,又一下坐起来,“不是你对象,是不是你没追到哦?追女孩这事我在行啊……”
“睡你的吧,”许向阳把蚊帐放下来,摆明不想理他,手电打开趴在枕头上拆信。
徐刚还在啰嗦,“得,有你求我的时候。”
信封被小心拆开,许向阳取出信纸,手里厚实的触感让他心里不自觉已经开始高兴了。
迫不及待看起来。
“西边,
展信欢颜。
下雪的沪市一定很冷吧,我在的时候总是盼着下雪,真下了又躲在屋里不想出去。
跳舞的练功服很薄,每天早上练早功,换衣服是最难过的关。
……”
许向阳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信纸上的字每条笔画就像线条,丝丝缕缕缠在心口。
小妹给了他姗姗的地址,那地址在他书中夹了一周,他以为放得够久就会忘了,却发现自己无法忽视,每天从书柜里拿出的书,总会是那一本。
终于,还是忐忑不安地寄出了第一封信,甚至做好收不到回信的准备。
但回信还是来了,姗姗真把他当做了笔友,十分礼貌友好地写了回信。
站在陌生人的角度,许向阳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她。
简单、真诚、坚强,又有许向阳未曾发现的敏感。
彭家的事他先提的,她在信中却只是一句话带过,似乎怕写多了会把不好的情绪传递给对方。
写到喜欢的舞蹈会多说一些,编出新的舞蹈会与他分享。
最高兴的那次,是写到和思思恢复了联系。
她说,思思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那几个字稍稍晕开,像被眼泪浸过。
今朝这封中大多还是写平日里开心的事,写接待到华国过去的自己人,为他们演出了,十分亲切。
许向阳看着眉头却没松开。
他在字里行间里并未感受到姗姗发自内心的开心,反而藏着化不开的孤单。
他摩挲着信纸上的字,发现自己变得贪婪。
原本想安慰她,了解她的近况,作为笔友陪着就好。
但现在却冒出Y国太远的想法。
远不远又关他什么事呢……
笔友又不用在意距离,信能到达的距离就足够……
许向阳这么跟自己说,但还是叹了口气。
即便将来有一天,他和姗姗再见面,也只会是朋友哥哥的身份,他不可能告诉姗姗自己是谁。
或者,连这个身份都不是。
丢掉钢笔那天,姗姗应该恨透了他。
许向阳看到最后。
自嘲笑笑。
果然,姗姗说,‘不用了,惦记的人我会自己问候的……”
而这些人里,自然不包括他。
蚊帐里的灯一直亮到三点。
几张信纸被反复看了几遍,直到眼睛酸痛才被许向阳仔细收起放进床头的铁盒里。
知道她没事就够了。
许向阳这样告诫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