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把这拿回去,我和俏俏给芽芽的生日礼物。”
闫格递了两个盒子进来。
“这个方的是我买的玩具,这个是俏俏给的,我没拿开看不晓得是啥。”
这三年闫格待在商检局,其间被闫峥调去海关处一段时间,最近又才调回来。
人成熟了,也稳重了,跟着小赵出任务。
闫俏俏第二年考了大学,正认真读书。
他们要给芽芽送东西,闫峥也没说什么,接进来放到副驾上,“行了,回去吧。”
“好嘞,大哥!”
……
彭姗姗出门的时候已经四点多。
吃得是晚饭,她不想过去太早,芽芽的生日某人肯定会在场,她去了怕尴尬。
穿了条浅棕色的裙子,套上薄呢的外套,外头有些冷,她又戴了个帽子才出门。
到了姚家,天已经完全黑了,隔着栅栏看到房子里温暖的灯光。
彭姗姗下车往里走,穿过院子。
看到门边站着个人。
许向阳靠在柱子上,指间夹着点猩红……在抽烟?
她记得,许向阳以前不抽烟的。
彭姗姗顿住脚步。
许向阳也看到她了,一下把烟碾灭丢开。
“来了,”他淡声说,站在台阶上看着人。
屋里透出的光照在她
彭姗姗有点奇怪,前两次见面还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还以为看到自己许向阳应该是转身就走。
她点头‘嗯’了声,往里走。
擦肩而过时,还闻到他身上浅淡的烟草味。
很淡,应该抽得少。
她进了屋,没瞧见身后男人紧随的目光。
进了屋,徐桂芳第一个看着她,“姗姗来了,芽芽念你半天呢。”
彭姗姗抿唇,“徐姨好。”
“外头冷不冷啊,先去沙发喝杯热茶。”
彭姗姗说好,心里升腾起久违的温暖。
一抬眼,看到芽芽被她爸拎在手里下来,小手小脚在空中扑腾,“下,爸爸,芽芽下去。”
“下什么?妈妈刚给你换的衣服又弄脏了,是不是讲了不能玩水?”
天气冷了,花园有浇花的水龙头,小丫头玩起来就不晓得冷,保准感冒。
许思走在最后,不帮小囡说话。
是皮。
有时候得让闫峥训几句,能管好几天。
“呜呜,不玩了,”芽芽瘪着小嘴,求助看向妈妈,“麻麻……”
许思摇摇头,说她也怕爸爸。
闫峥:……
其余人坐在客厅,默契地没人帮腔,见惯不怪了。
闫峥把小东西拎到沙发上一放,芽芽立刻就钻到陈德清背后,晓得哪里最安全。
“爷爷,爷爷怕。”
陈德清单手揽住她,“爷爷怕?爷爷怕谁啊。”
“芽芽怕,怕爸爸,坏。”
“那不能,你爸可不坏,是抓坏人的。”
芽芽皱着小眉头,没人帮她。
许思也不管她,走去拉住彭姗姗手,“来了,这么迟才来。”
说着若有似无地瞥了许向阳一眼。
平时来最最迟的是二哥,今天二哥可来早了许多。
姚荟招手,“来来,姗姗坐下喝茶,咱家里还有咖啡呢,你在国外是不是都喝咖啡的?还吃那啥牛排,前些天思思说带我去吃,那血呼啦扎的下不去口。”
姚家人对彭姗姗的态度和许思一致,没人为难她。
彭姗姗说:“姚姨我喝茶就好,我们有自己的小食堂,倒是经常做中餐的,只是国外没那么多食材,还是回来好。”
“那当然了,今天好好吃,钟姨她们烧了好些菜呢。”
“好啊。”
寒暄几句,饭菜上桌了。
许思拉着彭姗姗坐到身边。
大家落座,隔了个位置是乔以南和叶真夫妻俩。
别说,两人是极有眼力,偏偏空了那么一个位置。
许向阳顺势就坐下了。
彭姗姗眉心微微皱,觉得有些说不出得奇怪。
总觉得回来后三天两头总能见到许向阳,甚至比出国前还见得多……
想想大概又是凑巧吧,毕竟芽芽正好生日。
她突然想起什么,许向阳没结婚吗?
怎么没带人来,那位任老师……
没等她再想,许思就给她盛了汤,“尝尝看,我阿妈炖的汤是不是还一样好喝。”
“嗯。”
彭姗姗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专心吃起饭。
等吃开聊开了,姚荟开了酒让大家喝。
氛围太热闹轻松,彭姗姗也喝了几杯很快就红了脸。
……
等到结束,当小寿星的都睡着了。
姚荟喝了五分醉,“思思,先抱上去睡吧,这小丫头蛋糕都没吃。”
“白天玩疯了,你看苗苗也困了,”许思抱着闺女起身,“苗苗走,你也睡觉了。”
苗苗乖乖跟许思上楼,俩小的都弄睡了,又下来继续吃。
再喝几杯酒,时间过了十点。
徐桂芳摆摆手,“不能再喝了,小木也得回去困觉。”
“阿妈,明天是的周日我不用早起。”
“不早起也得困觉,不然长不高。”
长不高可不行,小木还想跟自家姐夫和二哥一样高,立刻就老实了。
闫峥便叫了人送俩人回去,他喝了酒也不方便开车。
叶真要早睡,乔以南也带她走了。
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钟姨给大家端了卤水花生下酒,又拌了个凉菜。
彭姗姗正和姚荟聊得热火朝天,讲着在国外编排的那几支舞蹈,还有演出时的各种趣事,这两人说得兴起,酒也没少喝。
许思也不打断她们,只是瞅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二哥,二哥一整晚滴酒未沾,眼神清亮,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在等姗姗嘛。
许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也不声不响,就这么坐着,该吃吃该喝喝加入了聊天局。
“姗姗还回蝶梦吗,国外走了一圈是不是很多剧院邀请你,我都怕请不回来了~”许思逗她。
彭姗姗横她眼,“又开我玩笑,去哪都不如在蝶梦,只是……那会儿说走就走了,也没跟大家告别,我……”
有些不晓得怎么面对大家。
许思温声说:“都过去了,她们都很想你,只要你想回来随时就回。”
彭姗姗点头,“外交部那边的意思是想让我组一支舞蹈队,但我觉得蝶梦如今就是沪市的招牌,也为政府演出过,与其再组一支我还不如回来。”
“想好了?重新组一支你肯定有更多发展空间。”
许思真心提醒她,她负责的话意味着拿的是政府的工作,和在蝶梦的性质完全是不同的。
彭姗姗笑,“跳舞是我喜欢的事,这些年虽然在国外也跳,但代表着国家的形象有很多规矩要守,但我想更自由自在的,在蝶梦我才真得开心。”
她说完,晃了晃脑袋,酒劲上头有些晕。
许思说:“好,那等你处理好之后回来,当我们蝶梦的台柱子。”
“那蝶梦的台柱子也太多了,一个姚姨,一个你,再来个我,人人都是台柱子了。”
“可不,咱有那实力就是台柱子多。”
三人又端起杯子碰一杯。
酒喝进嘴里彭姗姗愣了下,是白水……
她以为端错了,一看是自己的杯子,侧头看眼旁边的许向阳。
许向阳正看着她,似乎一直看着……
“少喝点,伤胃。”
彭姗姗:……
“谢谢。”
讲到这,这顿饭已吃得十分尽兴。
陈德清下楼来叫姚荟休息,“差不多了,十点半呢该去休息了。”
姚荟嘀嘀咕咕,“老古董,十点又咋了。”
话是这么说,人已经站起来了,许思扶了她一下,“妈妈快去睡吧,想喝酒下次再让姗姗来。”
姚荟被陈德清带上楼,两人边走边拌嘴。
闫峥从外头回来,问:“结束了?”
“嗯,头晕,”许思看着他,微醺的模样。
闫峥走上前坐到她旁边,“那去睡了?”
“嗯,”许思随口说,“二哥没喝酒吧,帮忙把姗姗送回去。”
说着就往闫峥身上靠,一副醉了要照顾的模样。
彭姗姗脑子有些糊涂,反应慢。
等到许思被闫峥抱走,她才迷糊反应过来,思思让许向阳送自己回去。
“……”
她揉了揉额角,把杯子里的水一口喝了。
“不,不麻烦了,我自己走回去,很,很近……”
说话都说不清白了,踉跄着起来想去找自己的外套,结果才走出一步就左脚拌右脚往旁边摔去。
许向阳早护着她,见状立刻就扶住了人,“都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男人的手很烫,烫的彭姗姗皱眉。
她把手抽了回来,眉心微蹙有些恼,“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说完勉强走去沙发旁,拿起外套和帽子歪歪扭扭往外边去。
许向阳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到门口看她站在台阶上要走不走。
“不是能回吗?走不去了?”
大概是喝了酒,情绪有些起伏,彭姗姗心头冒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要往下走。
脚还没迈出去,许向阳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彭姗姗条件反射抓住他衣服脑子完全发懵了。
“许,许向阳,你干什么!!”
“送你回去。”
许向阳硬邦邦说着,他第一次抱姑娘,抱得时候蛮干脆,等真抱在手上……差点也不晓得怎么下台阶了。
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往车子走去。
闫峥把车钥匙给了他,往常聚餐许向阳也开过几次他的车送人,所以轻车熟路。
到了车边,放下人。
彭姗姗还没回过神,酒劲让她站不稳只能被许向阳一只手揽着,他拉开车门把人弄进副驾驶,自己绕去另一边上车。
车里安静,许向阳侧身看她。
她小脸发白,喝酒喝出的红晕早退了干净,怀里紧紧抱着自己外套,无声抗拒。
许向阳紧锁着眉,“我……有没有不舒服?”
彭姗姗扭开脸看外边,不响。
“抱歉,担心你摔倒。”
他说完,坐好发动车子,内心开始自责把事情搞砸。
窗外景色倒退。
彭姗姗心口堵着一团揉不开的委屈,眼眶发红。
凭什么啊。
许向阳发什么疯。
他是她谁啊,谁要他管了。
不是已经当过陌生人了吗,早在出国之前,他去相亲,她当什么都没发生。
不早就讲清了吗!
她住的地方许向阳去过,不过三五分钟的路程,车在街边停下。
十点半的老街,前后无人。
只有夜风吹过树梢。
还没停稳,彭姗姗就拉开车门下去,她走得很快几乎小跑,裙摆被风卷起。
许向阳更快,拉住了她手腕,“姗姗,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听,我跟你不熟!”
彭姗姗想甩开他的手,可男人握得太紧根本甩不开。
小洋房进去要穿过一个门洞,许向阳拉着人到了门洞里,月光被挡住,只斜斜照到两人下身的裙摆和黑裤,紧挨在一起。
“放开,你放开我!许向阳!!”
彭姗姗气得酒都醒了,胸口剧烈起伏却无法挣脱,被男人困在身前和墙壁之间。
她才发现,许向阳这么高的,力气也这么大。
“不放,”许向阳说不出别的,他不知从何说起,翻来覆去吐出来的话也只有‘不放’两个字,到了这一步,他真放人回去保准以后姗姗都不会见他。
彭姗姗咬着牙,漂亮的眼眸狠狠瞪着他,只可惜里头盛了水光看着太过可怜。
她哑着嗓音说:“许向阳,你是不是有病。”
“不叫我‘许先生’了吗?”
他低头问她,两人之间只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彭姗姗扭开脸,仍是抗拒,“你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许向阳垂眼定了定神,“姗姗我错了,三年前,我不该后退,不该愚蠢得跟你撇清关系……更不应该,假装不在乎你。”
他嗓音艰涩,一句话断续几次,从喉咙里挤出来。
彭姗姗以为自己听错了,怔在原地不晓得要作何反应。
她以为这事早就翻篇,刚说清那段日子,夜深人静时她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场景,但这么些年,早就翻篇了,早就是被甩在身后的记忆。
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会听到。
她以为自己会觉得可笑,会大笑出声,会嘲讽地骂一句,‘许向阳,后悔了吧,活该’!
可是,为什么心里只有酸涩,酸的眼睛都疼了。
“滚。”
许向阳眼眶灼热,哑声说:“我不滚。”
“有意思吗,好玩吗?”彭姗姗回头迎上他的眼睛,看到他眼中通红的血丝,她只当看不见,可笑地说,“你谁啊,你许向阳凭什么啊?”
“什么都你说了算吗?”
“当年你说要谈谈,跟我说‘上次是意外,你是女孩总归吃亏,所以我跟你道歉’‘你要生气就打我一顿,这事就翻篇了’。”
她一字一句说着,说出来连自己都诧异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你看,当初你多怕我缠上你,撇的一干二净,转头去相亲,怎么?今天怎么没带任老师来?相亲没成么?所以现在又来找我了?”
男人抓着她的手渐松,脸上痛苦又无言。
彭姗姗讽笑道:“呵,你看,什么都你说了算,别这样好吗?以前我有对你出言不逊的地方我也道歉,看在我和思思是朋友的份上,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好吗?”
她闭了闭眼,压下快要滑落的眼泪。
抽手要走,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彭姗姗了,任性、骄傲、大小姐脾气,她早学会了妥协和保护自己。
伤害她的人,她不想要。
走出一步,手腕又被人抓住,许向阳面孔沉得滴水,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怪她说得话,尽管这些话像尖刀刺痛着他。
他只觉得心疼,疼到像被拧着,让他浑身发抖。
心疼她这些年经历,心疼她怎么就不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了呢。
他喉头哽咽着,几度想要落了泪却生生忍下。
“姗姗,你听我解释好吗,就听一次……”
“我不要。”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这三年,我没有忘记过你。”
彭姗姗笑,“可是我忘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记你这么多年?”
在彭姗姗心里,许向阳只是一个三年无声无息的人,可在许向阳这却不一样,她们写了三年的信,她一直都在他的心里和生活里。
两人谁都不肯让一步,倔强地性子伤人伤己。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追你,我会好好追求你好吗,以后你什么都可以靠着我。”
“我不需要。”
靠着他?
彭姗姗说:“我最需要依靠的那天,早就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