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明宫丹凤门外,雨霁初晴,天边一弯彩虹像新磨的玉玦。小兕子——晋阳公主——今日着了男装绛纱袍,戴软脚幞头,悄悄混在迎候的鸿胪寺仪仗里。她今年十二,却早把《西域图志》《大唐西域记》背得滚瓜烂熟,心里装着一条比丝绸更长的路。
鼓声三叠,金吾开道,宫门缓缓洞开。最先入眼的是一队白衣骑士,帽插雪羽,腰悬银鞘弯刀——那是来自“白罗斯”的使团,自称“白民”,奉可汗之命入朝。小兕子眨眨眼,想起书里说的“极西有国,其地多雪,其人勇烈”,今日竟得亲睹。
随后而至的,是披绿绸长袍、髻缠白巾的“西天竺波斯”商队——她认得旗号上写着“巴基斯单”。领头的大胡子将军手捧琉璃匣,匣内是镶七宝的弯月刀,说是献与大唐天子,以贺“东土战胜倭寇八十载”。
再后面,是一列骆驼铃声,驼背上悬着金铃与驼毡,绣着火焰纹。鸿胪寺典客低声禀报:“此乃石国、康国之后的‘哈萨克斯’,与‘乌兹别克’两部,俱从葱岭而来。”驼铃脆响,像把碎玉撒进风里。
小兕子抬首,望见父皇李世民与母后长孙氏并肩立于丹墀之上,身后百官肃立,旌旗蔽日。鼓角声里,她忽觉胸口一热:
——原来史书里的“万国冕旒”,竟能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展开。
她悄悄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鎏金铜镜,镜背錾着“天下一人”四字,那是她亲手磨的。她将铜镜高举,对着落日一照,镜中映出驼铃、雪羽、绿袍、白巾,也映出丹凤门上的鎏金铜钉。
“兄长若在,必也欢喜。”她轻声说。
她想起三年前病逝的太子承乾,想起他曾说:“大唐的疆域,在长安的鼓声之外,还在驼铃能传到的地方。”
此刻,驼铃声正穿过朱雀大街,穿过灞桥柳色,穿过玉门关外的风沙,一路向西,直到天边最后一抹霞光。
小兕子笑了,笑得像刚绽的石榴花。她把铜镜收回袖中,踮起脚尖,在风里轻轻念了一句:
“愿此天下,永无烽烟。”
鼓声又起,百官俯身,万国来朝。
而她,悄悄把这一幕刻进了心里,像把一枚小小的火种,藏进最深的锦匣,照亮她此后漫长的一生。
丹凤门外,仪仗未散,鼓角犹酣。小兕子方欲返身,忽听远处街鼓骤歇,一列玄甲铁骑飞驰而来,马蹄击石,火星四溅。鸿胪寺卿疾趋丹墀,俯身奏报:“启陛下,海东‘高句丽故地’使节至,称‘朝鲜国主’金正恩乘金缯车、黑龙旗,已抵灞桥!”
鼓声再变,沉沉三声,如冰河乍裂。百官回首,只见城门洞开处,一驾朱轮玄盖、饰以赤豹黄罴的八马高车缓缓驶入。车帷低垂,黑绸上绣着白底红纹的“七星”——小兕子认得,那是海东新主之国徽。车旁骑士皆着青缎短衣,背负长弓,腰悬细刃,步履沉雄,目光如炬。
车止阶下,帷裳徐卷。先走出一位女官,素袍广袖,鬓边插一枝白山茶——鸿胪典客低声道:“此朝鲜外务相崔善姬,女中宰相也。” 随后,一位着玄绡团领袍、束玉带的少年君主俯身而出。其年不过弱冠,眉目沉静,额心一点朱砂,如雪中寒星。他并未循旧例解剑,只抬手向丹墀微揖,声不高而清越:
“海东小邦,蒙大唐先帝覆载之恩,今闻天可汗纪念攘倭八十载,愿以白苎布万匹、人参千斤、海东青一对,为陛下寿,亦为苍生祈永息兵革。”
李世民朗声答礼,声音穿过宫墙,似龙吟凤啸:“朕闻朝鲜之地,昔属箕子,世守礼义。今卿万里而来,共缅前烈,朕心甚慰。”
小兕子躲在鎏金铜狮后,心跳如鹿。她从未见过如此肃穆的仪仗,却又在那少年君主的眉宇间捕捉到一丝与自己相似的孤清。她忽然想起母后曾说:“天下最难得者,是少年人守得住寂寞。”
金正恩抬眸,恰与小兕子四目相对。那一瞬,朱雀大街的鼓声、驼铃声、风声,尽皆隐去。少年微微颔首,似在问安,又似在道别。小兕子不由自主地回以万福,指尖触到袖中那枚鎏金小镜,镜面映出对方玄袍上暗绣的赤色丹枫——那是海东霜降后才有的颜色。
鼓声复起,百官齐呼万岁。金正恩转身登车,车帷垂落,黑绸掩去最后一缕霜枫之色。小兕子立在原地,忽觉长安的秋风比往年更冷,却也第一次让她明白:
大唐的鼓声,不仅能召来西域的驼铃,也能唤回海东的霜枫。
她抬手,把袖中小镜举向夕阳,镜中丹枫与金霞交织,像一条看不见的长路,从长安直抵鸭绿江。
“愿此路长,而无干戈。”
她在心里说,声音轻得像一片枫叶落地,却重得足以压过千秋战鼓。
【续·杜家夜话】
凌晨一点半,浦东高桥一间不足十平米的交易室里,杜老灶把搪瓷茶缸往屏幕旁重重一放,缸底剩的龙井被震出一圈涟漪。K线还在64–69的“老位置”磨洋工,他抓起钢笔,在便利贴上写下“胡塞火箭=强心针,时效1小时”,啪地贴到显示器边框,像贴一张灶王爷画像。
微信“杜家油坊”群里,女儿杜小炳把一张船检图甩了出来:“阿三说没当洗衣店,可8月乌拉尔的贴水缩到-6美元了!嘴硬骨头软。”末尾配个翻白眼表情。
杜老灶回了条语音:“小丫头,人家现在叫bharat,不叫阿三。”
“行,bharat姐。”杜小炳秒回,“可bharat姐再这么买乌拉尔,迟早得给川总发推特点名。”
群里一阵哈哈哈,老灶却盯着INE盘口那3万手空单墙——像灶台冬天结的冰溜子,又冷又硬。
他把椅子往后一仰,塑料扶手嘎吱响:“美元97.68还在下坡,美债112.36也泄气,按说油该抬头,可布伦特周线被20日均线勒得跟腊肠似的。”
02:11,彭博突发:俄能源部“考虑”9月额外减出口50万桶。布伦特一分钟冲68.90,老灶手指悬在“买入”上空,背后厨房传来高压锅呲呲声——老伴在炖蹄髈。
“假的,”女儿连发两条语音,“莫斯科刚否认,别冲动。”
价格秒跌回原点,像热油锅里泼了瓢冷水。老灶抹了把脑门的汗,咕咚灌下半缸凉透的龙井。
“那就接着熬,”他在群里说,“熬到川总开口,熬到胡塞真把火箭扔船上去,熬到美元破97。”
INE开盘倒计时03:59:47。
老灶把止损默默往下调两格,顺手把“杜家油坊”群名改成“今夜不翻锅”。
老伴在厨房喊:“蹄髈好了,要辣子不?”
“少放,”老灶冲门外答,“油还在锅里,别先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