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还兴致蓬勃的罗伊此时已经面露无聊之色,他爱赌,但热衷于不相上下博弈之后取得胜利的酣畅淋漓之感,连着两天,陆峋输得毫无激情,可见这个人在生意场上的手段,也不怎么样。
“今天到此结束。”
罗伊表情讪讪,扫兴离去。
连前一天的客气都不再有。
周围的吃瓜群众看了两天热闹,也不由得说起风凉话来,人傻钱多,表面纸老虎之类的词此起彼伏,陆峋却似充耳未闻,和罗伊一前一后便离开了。
第三天,陆峋仍旧是输。
罗伊脸上的无聊已经不加遮掩,“既然陆总的实力也就这样,我想我们明天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至于和陆氏的合作,说实话,陆总这两天的表现让我实在失望,我并不认为,和你们合作是一件好事。”
像他这种,常年纵横赌场的人,通过一场赌局,往往就能把一个人看透。
若说第一天,他还有所期待,认为陆峋在放长线钓大鱼。
但现在,他不认为还有再观察的必要。
“商场如赌场,陆总已经连续三天输得一败涂地,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底牌出完,可就一切都完了。”
罗伊的话,让人群之中的许轻衣,也是心里一凛。
她没算错的话,这三天,陆峋输掉的筹码,已经在十亿以上,且都是实打实的现金。
“罗伊先生是认为,筹码还不够大?”
陆峋轻解开西装袖口,眉眼含笑地望着罗伊。
“我现在结束这场赌局,你就是净输十个亿,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罗伊道,“除非你有更大的筹码。不过据我说知,这些现金,都是陆氏的救命稻草,而你已经全部输给我了。”
“我手上,陆氏所有的股份。”
陆峋突然凝眸,方才神色里的风轻云淡顷刻间散去,黑眸似海,看似平静,暗里汹涌无边。
罗伊舔了舔大拇指,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吃下整个陆氏,确实比这十个亿的现金更诱人。
赌场突然陷入极致的安静,空气里,有蠢蠢欲动的期待,也有胆战心惊的害怕。
倚在陆峋身旁的贺安淮,难得收起玩味的笑,一脸严肃,眉眼里都是沉沉的凝重。
站在中间的姜暖,神色凌乱,也是提心吊胆的模样。
人群之外的卡座,季知书噙着看好戏似的笑,隔岸观火。
许轻衣藏在角落,清冷眉眼里带着惴惴不安的紧张,手指脚尖都是冰凉,来“扬帆号”之前,她其实好几次听陆峋提起过陆氏资金问题,他不是常把工作中的不顺带到平日生活中来的人,若不是麻烦真的很大,也不会多次无意提到。
她目光牢牢地锁在陆峋波澜不惊的英挺侧脸。
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赌场的另一处角落,陆庭深也在看着她。
“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罗伊深看着陆峋,英式腔的发音字正腔圆。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陆峋。”
“我很期待明天。”
陆峋浅笑着道。
-
私人包厢。
陆峋陷坐在沙发里,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未点燃的香烟,无名指的戒指,熠熠生辉。
姜暖蹲下身,在青瓷茶杯里斟满龙井,递过去。
又点上烟。
烟雾缭绕。
贺安淮在包厢里来回踱步,掐灭第三根烟后,侧目看向沙发里的男人,“你在打什么主意?”
“嗯?”
陆峋眉梢轻挑,似不懂他想说什么。
“十个亿的现金,输了就输了,陆氏的资金存量,也不是不够,你把自己手上的股份拿来当筹码是几个意思?”贺安淮狐疑地瞧着他,“那是你的底牌,输给罗伊,陆时敬和董事会的某些人,一定会把你狠狠踩在脚下。”
“不放长线,怎么钓大鱼。”
陆峋掸了掸烟灰。
姜暖正把烟灰缸放在他手边。
他淡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当了三天荷官,发牌的技术,纯熟不少。”
姜暖脸微红,抬头,“我自己下来练过,以前国外留学去拉斯维加斯玩过几次,朋友都叫我幸运小福手,本想着能把好运也发给陆总的,只是可惜——”
贺安淮听着话,冷不丁笑了下,“幸运小福手,我看你这三天的发挥,说是小猪手还差不多。”
姜暖狠狠瞪了他一眼。
“跟姜暖没关系。”陆峋轻描淡写道,“技不如人,运气不好,我认输。”
姜暖望着他,眼睛亮亮,很崇拜。
贺安淮抽了口烟,问:“你明天到底怎么打算的,别跟我说你这三天都是故意输,明天绝地大翻盘,罗伊可没那么好对付。你看见了,赢得不尽兴,他不满意。可他真要输得多了,别提合作了,你能整个人能完完整整的下船都算是命大。”
陆峋扬眉,“不是还有你吗?”
贺安淮愣住,“我?我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好色,不好赌,你让我去勾引罗伊的老婆还差不多。他都快七十了,听说情妇还不少呢。”
“那看来你的消息还不够准。”陆峋道。
“什么?”
“罗伊不仅情妇多,男宠也多,明天输了,就把你留在这儿抵账。”陆峋正经道,“以你的姿色和本事,讨好一个罗伊,应该不在话下。指不定他一高兴,赏你二十个亿。”
“……”
贺安淮气得咬牙,想反击几句。
陆峋这时看向姜暖,“时间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姜暖轻声说了句好,便离开包厢。
贺安淮被陆峋几句话搞得火大,也不想再管这人死活。反正他自己只是个打工人,股份在谁手上,都跟他没关系。
只不过,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你离开江城也有好几天了吧,怎么没见你跟你女朋友煲电话粥?你俩平时不见面,都用意念谈恋爱?”
陆峋指间的烟正掐灭。
无名指的戒指,格外晃眼。
贺安淮没等到一个字的回答。
只是再抬眼看向对方时,注意到,陆峋漆黑瞳孔深邃,淡漠眉宇间,藏了几分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