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萧玄玉觉得腹中开始疼痛难忍,他扶着铁栏慢慢跪下身,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身子止不住颤抖。
他眼眸慌乱,忽然觉得鼻底有暖流溢出,一滴滴鲜红的血落在牢房的地板上。
“陛下……我真的无法再见你最后一面了吗?”
萧玄玉用尽力气大声呼喊:“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们无法交代,我要见陛下!”
两个狱卒互相对了对眼神,转身走出牢房。
良久,陈吉祥急急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朝服。
她冲进牢房,来到萧玄玉的床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这样?”
青年勉强坐起身,他脸色煞白,囚服上沾满了血迹,喘息着说:“陛下,我有幸死前还能见你一面,已经死而无憾。”
“你胡说什么,”陈吉祥转头对外面喊:“容大人还没到吗?”
狱卒连忙说:“陛下,容大人马上就到。”
青年摇摇头:“恐怕来了也无济于事,摄政王下的毒,不会那么容易解除。”
“你说什么?!”
陈吉祥大惊,她站起身就要转身往外走,青年探身一把拉住她。
萧玄玉猛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一阵阵僵直,他紧紧握住女孩的手,低声颤倒:“陛下,有些话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您别走……”
女孩在坐在窄小的囚床边,搂住青年的肩膀,轻抚他的脊背:“你慢慢说,容瑾来了一定能救你。”
“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见您,是在封后大典,”青年苍白的面容上浮起如月浅笑:“那时我站在民众中,看到你一身凤袍,红毯上,站在万人中央,我再难忘记。”
女孩笼在他和煦的目光中,看着他轻笑:“那时你还是个小孩子。”
“您被弹劾的时候,是四年后,祖父和父亲在朝中任尚书,他们每每谈到你,都说得很难听,我还和他们争辩过,无济于事,直至您和内阁逃去西番。”
“一年后,摄政王也入狱,接下来,我们家族就迎来了灭顶之灾。
那时正值凌冬,全部关陇贵族一户一户被满门抄斩,京城中血流成河哀嚎遍地,祖父和父亲冒死将我藏在装在尸体和冰块的棺椁中偷运出城,让我去找你,他们跟我说,他们很后悔当年对你的打压和迫害……”
青年俊秀的脸上有清泪缓缓流下,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可惜我到了西番,正好您去了南越督军,没能见一面,就跟随霍加总督去了西部。”
陈吉祥听得感慨良多,也深深叹息,眼眸中闪着水光。
“陛下,您能原谅我的祖父和父亲吗?我们全家上下三十多口人,除了我皆身首异处,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求您满足他们最后的遗愿。”
说着,萧玄玉跪在床上,给女孩叩首。
“我原谅,你快躺下。”
陈吉祥连忙扶住他,青年搂住她,伏在她肩膀上低声抽泣:“可惜我不能再侍奉您左右,陛下,若来世我有造化,会再来找您。”
“我不会让你死的,”陈吉祥紧紧搂着他宽阔的脊背:“容瑾一定可以治好你,这次我绝不会纵容摄政王再欺负你。”
说话间,容瑾走进刑部大牢。他脚步匆忙,柳眉紧蹙,眸中闪烁。
进到牢房,看着到青年还在咳嗽不止,不时抽搐颤抖,看他的样子,容瑾眼中的迷惑更深了一层。
他坐在床边扣住他的手腕脉门,狭长的凤眸斜斜抬起看着青年的眉目神情,柔声问:“可吃了什么?”
“摄政王强行给我喂下一颗白色的药丸。”青年在咳嗽的间歇说。
容瑾了然于心。
他要帮华玦演下半场的戏。
他诊完脉,又看了看青年的眼底和舌苔,站起身将眼神看向陈吉祥:“吉祥,你相信他说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孩瞪着眸子抬头看他:“他都这样了,你还有疑问?”
“脉象上看,他并没有中毒,他自身有寒症,牢房中阴湿,又情绪激动,才导致这种情况,或是喝了冷水导致。”
容瑾说完,侧目看着青年:“你只要出去就能自愈,何必要诬陷摄政王。”
“我没有诬陷他!他真的对我做过,你们可以问狱卒!”萧玄玉大惊,他顾不得身子寒凉难忍,辩解道。
陈吉祥一时有些懵,她转头对门口的狱卒喊:“你们进来!”
“你们可看到摄政王对他下毒?”
两个狱卒矢口否认:“没有。”“绝无此事。”
萧玄玉明白了,他又被摄政王暗算了,他抬头看着容瑾,此人医术堪比华佗再世,绝不可能诊断不出自己服用过什么。
“陛下,我想请佐大人来给我诊脉,他一定能还我清白!”
容瑾微微一笑:“你怀疑我和摄政王勾结陷害你?”
青年不说话,只凝着他的凤眸,紧紧抿唇。
陈吉祥沉吟片刻,对外面说:“把佐大人请来。”
说罢,她赶紧拉着容瑾的手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让佐鸣宇再帮他看看,要么我也不放心他。”
容瑾垂下扇睫,轻轻弯起唇角:“没事。”
不多时,佐鸣宇快步来了,他扫了一眼他们,直接走到萧玄玉身侧,拿起他的手腕号脉。
萧玄玉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眉眼,将自己所有的清白都寄托在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中。
容瑾转过身,默默看着别处。
少时,佐鸣宇放下青年的手腕,陈吉祥用目光询问他。
他对上女孩的眼神,轻轻摇摇头。
“佐大人!”
萧玄玉凄厉地大声喊他,眸中满是屈辱和不甘。
陈吉祥轻轻叹了口气,默默看着他:“你没事就好,回府休息吧,你放心,我不会惩罚你。”
女孩带着容瑾和佐鸣宇转身离开牢房。
萧玄玉像失去了羽翼的鸟,一世清白毁于一旦。
他忽然大声喊道:“陛下!我愿意出使扶桑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