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的气势沉重又富有威严,顾清莹跪在阶下,沉默得没有发出声音。
看在谢长勋眼中,便是顾清莹被他抓住了七寸。
他忍不住得意大笑,指着她面目狰狞。
“顾清莹,这下子你没话说了吧当初你将我瞒在鼓里,当猴一样耍,这谢明月是你的孩子,但一定不是我的女儿。”
他信誓旦旦,顾清莹只肃然抬头。
“她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她的身份正大光明,没有一丝差错,谢长勋虎毒不食子,你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你枉为人臣!”
“废话少说,”谢长勋得意地看向武帝陛下,“此事臣已无话可说,还请陛下为她施加惩罚。”
不说别的,今日那十大板子必须敲到顾清莹身上,最好将她敲得再也爬不起来。
“并非如此,陛下……”
谢明月再也不能放任谢长勋继续抹黑,她倏然跪地,正要开口,这时远处突有一人驾着高头大马疾行而来。
“与顾夫人通信的人是我!”
嗯
谢明月抬眼望去,只见禁军外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如潮水般退开一道路,一名红衣女子长发高束,衣袖飘扬,从一匹毛发油亮乌黑的骏马上利落跨下,随后执着马鞭快步向内走来。
女子鼻高目深,肤色白皙,透着一股洋洋洒洒的热烈。
一旁,尉茂见了,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祈求让顾清莹与谢明月为他遮掩。
谢明月看着那女子似乎有些眼熟的面容,心下有些了然。
“来者何人”
女子往内走,禁军刀枪出列,将她拦住。
“御前不可携带兵器!”
见状,她将手中马鞭往旁一扔,随即大大咧咧地摊开胳膊,语气洪亮。
“这下我身上没有兵器了,放我进去,我要为顾夫人作证!”
“放她进来。”
武帝凝神看了片刻,沉沉开口,禁军这才退开,女子便大步跨入禁军圈内,风风火火地走到登闻鼓阶下。
“参见陛下。”好在她虽然大大咧咧的,但还算知礼节。
武帝示意平身,又问:“你是何人这信中字迹分明是男子所为,你却说是你。”
他端详了一眼红衣女子,女子身形矫健,但面容已不年轻,面上有着风霜晒痕,一双眼睛却透着勃然生机,不似京中妇人那般犹如平静死水。
武帝博闻强识,一眼便看出,这女子脚上穿着的马靴乃是西北地域之人常穿的样式。
“民妇乃是西域商会会长尉琉璃。”
尉琉璃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一旁的顾清莹听了,顿时惊愕地看向她,眸光闪动,渐渐爬满了欣喜。
“陛下,与顾夫人通信之人就是民妇,只不过个中缘由,还要再细说。”尉琉璃英姿勃发的起身,即使是在天下最尊贵的人面前,也依旧毫无惧意。
“舅母,是你吗”
谢明月忍不住开口。
她攥紧了手心,微微流起汗来。
从方才起见,这女子容貌与外貌有三分相似,腰间铜牌又打着西域商会的标记,于是心底已有了猜测。
“舅母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后在一旁糊涂地看着这一切,“戚夫人,本宫记得顾将军战死时尚未娶妻,也无妾室。”
顾肇源死去多年,怎么如今却突然跳出来一个外域女子,而谢明月却口口声称叫她舅母
武帝则是在提到西域商会的名号后,微微沉了沉眼眸。
“顾清莹,你又在搞什么鬼难道你以为胡乱找个女人过来,说些疯疯癫癫的话就能骗过陛下”
谢长勋见武帝都快要降罪了,却又被顾清莹搅和,不免气愤。
武帝却抬手止住他的话。
“西域商会”他沉吟着起身,西域商会可是西北最大的一个商会,几乎联合了西北地方大大小小的民间势力,不仅是当朝重要的贸易之路,更是十分重要的军火倚仗。如今朝廷制造的一款火药中,有一味矿石便只有西域商会运送过来,就连朝廷想要建立自己的运送队伍,却也因路途遥远,一路变化颇多,而要依赖西域商会。
他的面色倏然变得和蔼。
“那朕就在此听你详说。”
他点了点尉琉璃后重新坐下。
尉琉璃这才朝着顾清莹望去,点了点头,却叫了她一声“妹妹”。
随后她美眸一眯,伸出手去,就将缩在顾清莹身后的尉茂耳朵一拧,拉了出来:“臭小子,一个人跑这么远,害老娘担心死了!”
“哎哟,娘!娘!这是在陛下面前,你就放过我吧!”
尉茂被拧得挤眉弄眼,哀哀求饶。
尉琉璃这才松开他,随即拍了拍衣袖,肃然站在武帝面前。
“民妇乃是顾家长子顾肇源之妻。”
一句话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武帝肃然瞪眼,大喝一声:“胡来,顾肇源早已战死多年!”
前不久他才追封,现在怎么可能蹦出一个妻子
尉琉璃面不改色。
“顾将军确实早已去世,不过他并非战死。”
她抬起头来,面色坚毅。
“陛下不知,当初顾将军重伤后,坠入一条地下暗流,幸得民妇族人相救,族人避世而居,不知顾将军身份,将他救上来后,只能在村中为他治伤。顾将军醒后虽落下了伤残,但保住了性命,他因不了解民妇村中人,所以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在村中养伤,后来与民妇结为夫妻,诞下一子。顾将军因为身体伤残缘故,无法出村,而柱州黄沙漫漫,也不适合病人跋涉,故而顾将军存活的消息一直未能传递出去。后来顾将军身体每况日下,命不久矣,于是委托民妇向京中去信,通信之人便是顾夫人,也就是将军的妹妹。”
谢长勋激动万分地指着她:“你胡说什么,顾肇源早就死了,若真依你所言,他还让你给顾清莹写信,那他为何不上报朝廷,不告诉陛下他还活着他这是欺君!”
“有你这猪猡什么事别插嘴!”
尉琉璃毫不客气地朝他瞪了一眼,随后坦然地看向武帝陛下。
“顾将军之所以不让我给京中报信,是因为他临死前留下了书信,特意叮嘱民妇要在这个时节再将书信带回京中,所以将军的顾虑,民妇也不敢妄言。”
说完,她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皮囊袋子,随后抽出一封泛黄却依旧保存很完好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