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欧娜身形微微一晃，很快稳定下来。
她加快脚步，把那些已经发生的过往抛下。
爱丽丝不忍转过脸，努力忽视那些声音的讨论结果——
“她会挣扎的吧，就算是个哑巴，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简单，让格蕾丝的养父母来就好了，他们还贴心带格蕾丝看过哑病呢，这个虚假的伪神之女最听他们的话了……”
不怀好意的讨论声没得意多久，很快就更加沮丧，绝望的情绪病毒般传播开——
“怎么回事，怎么鱼群还在大片大片的死去？”
“湖里的藻类繁衍的好快，厚厚一层盖在湖面上，到处都只有死鱼的腐臭味，根本看不到活物了……这样下去，全村人都被饿死的！”
“传教士说不捕鱼了？靠其他生意？”
“真的会有人来这里旅游吗？可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
“……”
“真的有不需要劳作就能过上的好生活啊。”
“神明至上，我等当尽心尽力，献上更多的祭品。”
湖中的声音，变得平静整齐，夹杂着某种群体性的狂热。
村民们心悦诚服，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舒服生活。
再也不用起早贪黑，不用担忧生老病死。他们全心全意的配合黄袍教徒，满脸笑容的接待着四面八方的来客，从中挑选着心仪的祭品。
在村民们入迷的求神拜词中，令人不舒服的笑声混入其中，越来越大。
他们开心又把一处地方转换成了信仰之地，得意于整个事件的策划与实行——
“湖中的植物越来越多了，蕨类乃是吾主的圣印，藻类……自然是解决异端，净化信仰的小小手段。”
“各国已禁止圣印的传播，但这里将会成为一处上佳的温床，源源不断的为吾主献上品质非凡的祭品。”
爱丽丝听着愚昧者贪图轻松的蠢话，还有邪派教众阴谋得手的猖狂，颇感恶心。
她想起菲欧娜的不屑，忍不住道：“你们这么虔诚，怎么没发现仪式的元素出现了差错？”
保存在湖水中的信徒们没有理会爱丽丝的质疑，自顾自整理着管理村民的过程——
“一个老头祈求神明治好他因矿难被炸伤的腿？吾等代行神旨，便送他去深水之下长眠吧。相信在真神的精神力量的包裹下，他会获得无忧的梦境。”
“尤金夫妇祈求更多的收获？如今的湖景村又不是靠捕鱼过活，他们怎还纠结开渔收获不足？”
“此二人仅献过一次祭品，早已约定好的少女祭品娜塔莎也保存不当，下落不明。他们既没有献上足够的祭品，如今对湖底真神的信仰也不够虔诚，当留心观察。”
……
尤金夫妇的名字，让爱丽丝与迈尔斯同时再度望向湖里。
爱丽丝在庆幸这对夫妻被要求准备的第二位祭品，那位少女娜塔莎及时逃离了湖景村，又不忍去细想尤金夫妇献上的第一位祭品。
早已在爱丽丝处得知尤金夫妇与美智子有所关联的迈尔斯失魂落魄，一张脸白得吓人。
去往湖中心的路是这么的长，长到走完大半，就让路上的人有种跳进湖里的冲动。
湖中的声音没有在尤金夫妇的祭品上停留太久，而是阴恻恻地继续揣摩着尤金夫妇一举一动的言行，笃定，
“尤金夫妇果然有异心。”
黄袍教徒们的语气变得冰冷至极，
“他们居然说收入不够，把家里多余的空房间出租给了那个外来的调查员。”
“湖景村欣欣向荣，在我们的帮助下，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好生活，尤金夫妇偏偏不安分。”
“那个调查员在打听神明信仰的情况？没关系，他会是我们新的村民。哈哈，他也只能是湖景村的一员，不可能再走了……”
“村民尤金及他的妻子，村民沃尔克，对真神不敬，当以烈火拔除污秽！”
很神奇的，湖中竟然传来了烈火燃烧的声音。
笑声伴随着男男女女同样尖锐的惨叫与哭泣，在火中翻滚。
爱丽丝恍惚间，看到湖底燃起大火，舔舐着人的皮肉。
尤金夫妇很快在这种折磨中咽了气，被黄袍信徒们傲慢无视的沃尔克却在不断挣扎中，猛然抬起脸。
爱丽丝转过头，闭上眼睛，甩掉脑子里自动呈现的下一幕——
被逼向死亡的沃尔克，向他一直在寻找的存在求助了。
对方欣然回以援手。
爱丽丝看过沃尔克的那张脸，自然知道后续——
他变成了一条蛇，从火刑的现场游走。
一直在祈求神迹的信徒们终于见证了这一幕，可惜他们等来的并不是他们信仰的恩赐，而是消融。
不知是沃尔克乞求来的神明顺手了，还是信徒的疯狂招来其他存在的降临，让沉睡在湖中的哈斯塔不悦了。
这场延续多年的人祸，在一夜之间全款付清了他们透支的代价。
他们默默消失了，只有最后的嘶吼声留在了湖中。
无论是村民还是信徒，他们的声音都变得极端痛苦，夹杂着越来越不成调的哀求。
但正如他们没有放过那些祭品，费尽心思走到真神面前的他们，也像只小蚂蚁，一下子被路过的脚步全数压死。
诚然，爱丽丝听到一路上的声音最终都变成痛哭流涕的后悔时，心里有点痛快。
但她也因此更加清醒，意识到在神明面前，人类太渺小了。
菲欧娜虚弱的叮嘱声传来：“大家守好心神，不要胡思乱想。”
“我们马上就到湖中小岛了，记住，遇到看不懂的，看不明白的，就立刻低下头，不要去研究。”
菲欧娜提高声音，
“迪鲁西教授，您能听到吗？”
一路走来兴致高昂的卢基诺应声：“请放心，我心里有数。”
爱丽丝颔首，提醒道：“这一路走来，我对迪鲁西教授还算放心。倒是菲欧娜小姐，您才是最需要克制的。”
菲欧娜下意识道：“我？在我主的光辉下，我不可能有看不懂的知识。”
爱丽丝无奈道：“对于这些神秘莫测的存在，无知反而是一种保护。”
菲欧娜沉默了，一时半会反驳不了爱丽丝的话。
一行人接连登上湖中小岛。在那盏矿灯下，找到了一块半腐朽的木牌。
木牌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晕染，断断续续写着更详细的仪式过程——
【献上…祭品……圣所将开启……祂欣然接受…完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