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招来手下,语气冰冷而急促:
“即刻派人,给本王盯紧荣亲王那边,他的每一个动向都不能放过!父皇那边,让太医好生看着,定要确保父皇性命无虞——等本王做足了准备,再进宫将父皇唤醒,逼他写下退位诏书,就大功告成了!”
窦临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仕途一片光明,随即应声退下,身影如青烟般消散在月色里。
萧璟瑞踱步至屋外,望着天边残月。
方才的决断并未让他感到一丝轻松,反而有更浓重的阴霾压上心头。
前些日子去探望卧病在床的宣璟帝,那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 曾经威严的父皇,如今奄奄一息地躺在龙榻上,气若游丝。
父皇弥留之际,既是他登顶的机会,也是足以将他吞噬的深渊。
若萧璟煜借着储君之位整合朝堂,待新皇登基,他这暗中筹谋的王爷,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他只能兵行险招。
残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如同他捉摸不定的命运。
此时的清风镇,
一座富丽堂皇的行馆内,荣亲王正半倚在雕花榻上,悠然自得地听着小曲。
一名歌姬抱着琵琶哼着婉转的歌,歌声在屋内回荡,荣亲王微闭双眼,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美酒泛起阵阵涟漪。
“王爷,康王殿下的人在行馆附近徘徊,似乎是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孙储匆匆赶来禀报。
荣亲王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不屑:
“意料之中,两条都想咬死对方的毒蛇,哪有什么真心?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荣亲王捏着翡翠扳指的手骤然收紧,“萧璟煜能坐上太子位不足为奇,那小子在战场磨了十年,确实有些本事。”
他忽然冷笑出声,烛光将他眼角的皱纹照得如刀刻般狰狞,
“但萧璟瑞那怂包也敢觊觎龙椅?真是痴人说梦 —— 就他那点儿出息,也配染指这万里江山?”
他放下酒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喘不过气。
视线一转,在房间的角落里,秦学林歪斜着瘫在雕花檀木椅上,脖颈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弧度向后仰着,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上,在金线绣的麒麟纹上晕开深色痕迹。
曾经挺拔如青竹的脊背如今佝偻成虾状,扭曲的手指蜷缩着垂在两侧,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痂。
那双曾满是英气的眼睛此刻浑浊无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喉间不断溢出含混不清的呓语,像是被困在梦魇里的孤魂野鬼。
“学林······”
荣亲王缓步上前,却在触及儿子僵硬的肩膀时猛然顿住。
秦学林空洞的眼睛直直望向他,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父王······杀了我······”
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宝贝儿子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淬了毒一般,充满了仇恨与杀意:
“萧璟煜!顾念雪!” 他突然暴喝一声,袖中的翡翠扳指应声而碎,尖锐的玉碴划破掌心,“本王定要将你们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猩红的血珠滴落在秦学林衣襟上,惊得少年突然剧烈颤抖,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当初,秦学林被流放,他虽违抗圣旨安排孙储率死士一路跟随,企图寻找机会救回儿子。
然而,途中却还是出了意外。
秦学林不知遭遇了什么,刚与荣亲王分开不过几日,就突然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变得狂躁不安,甚至出现了自残的行为。
孙储心急如焚,只能将他捆绑起来,一路上也找了许多大夫,连驱邪祟的法子都用上了,可都束手无策。
奈何发配路上的条件不比王府,秦学林的病情一再耽搁,症状也愈加严重,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指骨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反向弯折,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骨头错位的脆响,宛如魔鬼在暗处折断枯枝,最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最终,孙储只能冒险设计了矿山失火的假象,用重金买通狱卒,将一具身形相似的死囚烧得面目全非,对外宣称秦学林已葬身火海。
而真正的秦学林,则被连夜送回封地,藏在王府最隐秘的院落里。
“王爷,如今局势紧张,康王那边怕是等不及要动手了,咱们该如何应对?” 孙储小心翼翼地问道。
荣亲王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萧璟瑞想利用本王,本王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告诉他,按原计划行事,只要他将萧璟煜和顾念雪交给本王,龙椅,本王双手奉上!”
“可······万一康王事成之后,过河拆桥怎么办?”孙储喉结滚动,鼓起勇气抬头。
荣亲王转身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伸手摩挲着墙上悬挂的玄铁剑,剑穗垂落的红玛瑙珠子轻轻摇晃:
“萧家可不止他一个皇子,谁做皇帝不是做?谁继位对本王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坐得稳——”
——
卯时,养心殿的铜鹤香炉飘出袅袅龙涎香。
顾念雪握着宣璟帝的脉枕,当指腹触到比前日强劲许多的脉搏跳动时,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波动,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守在龙榻另一侧的沈骞之,浓眉拧成死结:他明明日日守在养心殿,半步不曾离开,可为何一夜之间,皇上原本气若游丝的脉象竟像是雨后春笋般骤然复苏了?
对此,顾念雪也只能回应:“许是父皇洪福齐天,祖宗庇佑。”
萧璟煜看着龙榻上的宣璟帝,几日来的愁容终于是舒展了些。
“殿下!诸位大人已在养心殿外候了半个时辰,说是有要事禀奏!” 小太监埋着头前来禀报。
萧璟煜片刻未曾耽搁,阔步迈出内殿。
“太子殿下,这是今日的紧急军报。” 虞正昊手中的八百里加急文书还带着尘土的气息。
他身后的叶柏齐抱着半人高的奏折,玄色官服浸透冷汗,玉笏板在怀中微微发颤:
“殿下,这都是各州县连夜送来的,漕运梗阻、流民暴动······”
萧璟煜接过军报的瞬间,殿外又传来激烈的争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