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张漂亮又熟悉无比的脸,此刻在顾念雪眼中却充满了陌生与疑惑。
若羽走到顾念雪身边,看着她眼中的疑问,率先开口说道:
“太子妃什么都不必问,奴家也什么都不会说。”
说着,她贴心地为顾念雪整理好衣衫,又轻柔地替她擦拭了眼泪,随后便转身出去了,只留下顾念雪一人在房间内,满心的疑惑与无助。
——
萧璟芫跷着腿斜倚在美人榻上,指尖拨弄着鎏金香炉的云纹盖钮,看香灰打着旋儿跌进炉中。
他眉头紧皱,苦思冥想,始终无法想通母妃的人是如何寻到他的。
按常理而言,韶光阁的人嘴甚是严,断不会泄露他的行迹。莫非是哪个不知死活的食客将他出卖了,若是被他逮到,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他望着廊下的影卫,那身墨色劲装在晨光中晃得他眼晕,活像几尊铁铸的门神,把他的寝殿围得跟铁桶似的。
他扒着窗棂往外瞅,正巧看见母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端着食盒越过廊柱正往他这边过来。
“影卫大哥,贵妃娘娘命我来给殿下送饭,还请行个方便。”碧春站在殿门口,轻声细语地说道。
影卫见她是凌贵妃宫里的熟面孔,自然不会多为难,秉着职责所在,只稍稍检查了一番,见她确实没有携带什么可疑物品,
“进去吧。”影卫淡淡地说道,同时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碧春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碧春!” 他猛地从榻上弹起,“你再不来,本殿下可要跟香炉说话了!”
捧着食盒的碧春吓得捂着狂跳的心口,抬头见五皇子正冲自己挤眼睛。
她红着脸福了福身,“殿下,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说着,便将食盒轻放在桌上,素手取出青花瓷盘在桌面次第排开。
萧璟芫踢开绣墩,蟒纹锦袍带起一阵风,重重落座时青玉腰带撞出脆响:
“本殿下都快闷出病来了!”他抓过桌上糕点狠狠咬下,碎屑溅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母妃也真够狠心的,把那些木头桩子塞给我当护卫,整日绷着脸跟丧门星似的,憋得我连屁都懒得放!”
碧春抿嘴轻笑,
“娘娘也是为殿下的安危着想,现在外头······”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识到失言,睫毛剧烈颤动着低下头。
“外头怎么了?”萧璟芫立即捕捉到了她的紧张。
“没······没什么······奴婢的意思是,宫外鱼龙混杂,殿下时常在外头,实在是不安全,不如待在宫里,好歹有人保护着。”
萧璟芫半信半疑地盯着碧春的脸,
“碧春,本殿下平日里待你们如何?”
“殿下仁厚!”碧春扑通跪地,额头几乎贴到冰凉的青砖,“从不动怒打骂,还时常赏赐奴婢们,能伺候殿下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既如此,那你为何还要瞒骗本殿下,莫不是宫里真出了什么大事,母妃不准你们说?”他俯身逼近碧春,试图从她眼中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
碧春闻言,头埋得更低了,浑身也在微微颤抖,
“殿下,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话未说完,眼泪已扑簌簌砸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萧璟芫望着她颤抖的脊背,也猜到定是母妃下了令,长叹一声:
“罢了,你先下去吧。”
“谢殿下。”
待碧春起身退出时,他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案,发出有节奏的 “哒哒” 声——
突然 “哗啦” 一声巨响,檀木桌椅翻倒在地的轰鸣震得窗棂发颤。
门外影卫面面相觑,神色瞬间绷紧。
“殿下!出了何事?”为首影卫重重叩了几声门框,屋内却死寂得可怕。
影卫们对视一眼,同时抽出长剑破门而入。
刹那间,一团白色药粉如毒雾爆开,冲在最前的影卫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嗬嗬怪响,手中长剑 “当啷” 坠地,魁梧身躯轰然栽倒。
这是上次围猎被刺杀后,三嫂留给他防身用的,他一直推脱说这是女儿家才需要用到的东西,没想到这药效这么厉害,连训练有素的影卫都招架不住。
他未曾耽搁,立即与影卫换了身衣服,趁着其他人还没发现,立即偷溜了出去。
萧璟芫熟稔地避开明处的影卫和宫娥,径直往正殿走去。
他摸出凌贵妃的鎏金令牌,冷着脸在影卫面前一晃:
“娘娘召见,此处由我暂守。”
影卫们对视一眼,抱拳退下。
萧璟芫贴着冰凉的宫墙挪动,余光透过半掩的雕花槅扇,看见母妃端坐在茜色软缎上,正对着一个蒙着黑巾的身影。
那人身形瘦弱,腰间缠着暗金色软鞭,萧璟芫只觉得这个身影异常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王爷的诚意,本宫知晓了。请王爷不必忧心,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凌贵妃声音柔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指尖轻轻摩挲着护甲,“只盼萧璟瑞莫要妇人之仁。你要好好盯着他,莫要让他坏了大事。事成之后,天下美人任他挑选。”
萧璟芫心头猛地一震。
母妃在说什么?
什么事成之后?怎么还跟四哥扯上关系了?
蒙面人单膝跪地,动作却带着几分女态。
“贵妃娘娘放心,属下定会盯紧康王殿下。只是那太子妃失踪,太子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如何?他现在怕是自身难保,若他还有余力去救自己的太子妃,那便是你们无能——”她的尾音拖着绵长的笑,却像淬了毒的银针,听得萧璟芫浑身发冷。
“娘娘教训的是。”蒙面人低头,声音中带着些许惶恐。
“再说了,此事与本宫何干?” 凌贵妃抬手打断,凤目微眯,“康王对太子妃的心思,整个皇城谁不知道,他沉不住气,能怪谁呢?”
萧璟芫睁大了眼睛,后背紧贴朱漆柱,冷汗顺着劲装领口蜿蜒而下。
三嫂失踪了?
听母妃的意思,是四哥将人藏起来了?
三嫂可是三哥的命,若是她出了事,那三哥还不得疯!
这时,蒙面人又道:
“养心殿传来消息,皇上已经醒了,康王拟了两封诏书,一封是要废除太子,一封······”
话音未落,凌贵妃冷哼一声,
“废除太子、自立储君——他那点儿心思全写脸上呢。”丹蔻染就的指尖划过鬓边赤金步摇,悠悠道,“随他去,就算皇上落了款,盖了印,本宫也有的是法子让他滚下来。”
“西直门和神武门的死士可安排妥当了?” 凌贵妃倏然起身,踱步至窗棂边的百合旁,执起剪子剪下一叶。
“娘娘宽心,诸事皆已安排妥当,待太子进宫,便坐实他弑君谋逆之罪。再让康王以‘清君侧’之名围剿,自是水到渠成!”
“很好!”凌贵妃嘴角微扬,露出胸有成竹之态,“兄弟相残、同归于尽,皇后痛心疾首,身子有恙,朝中又不可一日无主,本宫协理六宫,自当挑起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