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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知情微 > 第383章 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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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重湘宫里的伺候的人,不断被内务府的人驱赶着,被粗暴地带走。曾经热闹的重湘宫里,一时间内,喧哗褪去,只剩下满眼的空寂和凄凉。

“娘娘,娘娘...”耳后传来呼喊声,那声音嘶哑,颤抖中带着不舍与恐惧。

沈清和垂下眸子,正要回头时,忽而又听见一声闷响,“啪!”

“反了你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想要抗旨不成?”

沈清和回过头来,眼底浮起一丝阴鸷,打人的正是方才推倒芜花的那个小太监,手上一边抽打着,嘴里一边不断骂着,“腌臢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木颜晴撸起袖子正要冲上去与他再打一架,却被沈清和抬手拦住。

沈清和向一旁的小路子递了个眼色,小路子颔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上前塞在了那小太监的手里,“如今时辰不早了,小公公这又是何必呢,不如早些了了差事,回去喝口茶歇歇。”

那小太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从小路子的手里接过银子掂量了两下,斜眼瞥了不远处的沈清和一眼,将地上的重湘宫宫人一把拎起来,“走走走,快走!”

沈清和认出被打的那个叫小福子,是从前在重湘宫廊下浇水的那个,后来木颜晴来了,便顶了这差事,将他调去了后院劈柴。

小福子的衣衫上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口中发出压抑的哀鸣,因受伤而扭曲的脸上依旧写着忠诚与不舍。

小路子给内务府的宫人挨个发了一锭银子,回来时不忘将最后的两锭银子一并塞进那领事的手中。那领事的满意了,唇角绽出笑意,拂尘一抖,掐着尖细的声音道:“时候不早了,奴才们就不打扰宸妃娘娘了。”

沈清和身上仍是那件天青色的衣裙,墨发披散,珠翠尽卸。看着既单薄,又清冷。她终于开口,轻声问道:“本宫还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沈清和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冷冽如冬日清泉。

那领事的一愣,脸上原本的笑意渐渐僵住了,眼角微微抽搐两下。吞下一口口水,尖利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也没了方才的气势,“奴才...家中排行老四,所以叫厉四。”

“厉四公公,”沈清和重复一句,缓缓抬手,漂亮的蔻丹指向那个方才打人的小太监,“那位小公公又如何称呼呢?”

厉四看向沈清和手指的方向,声音颤抖着道:“回宸妃娘娘的话,那是内务府新来的小丘子,做事满手毛脚的。若是奴才们哪里...”

还不等厉四说完,沈清和便道:“本宫记下了。”

沈清和的声音极轻,像一阵烟一般,却格外瘆人。说完,便挺直了脊背,径直回了寝殿中。

木颜晴歪着脑袋走近那厉四,满是嫌弃地啧了一声,冷声道:“厉四公公,时候不早了,慢走,不送了。”

沈清和一步一步走向榻边,用手上的丝帕仔细把棋盘擦拭干净,又把混在一处的白玉棋子和绿玉棋子一颗一颗地分捡好。

“哐——”

沉重的两扇朱红色大门被两个内务府的太监反手拉上,灰尘在暮色中翻飞轻扬,随后听见“咔哒、咔哒”的落锁声。

锁舌嵌入冰冷的锁扣,将原本富丽华贵的重湘宫变成了一座暗淡无光的囚笼。

华贵的八角琉璃宫灯也被收走了许多,只余下两个挂在寝殿的门口。一点点光亮照在冰冷的木头和石材上,殿内变得灰蒙蒙的。

暮色如血,透过重湘宫的窗棂,将沈清和的身影不断拉长。才将两色棋子各自归进棋盒中,沈清和又仙鹤指执起棋子,一颗一颗地落在棋盘上。

落子很轻,玉石落在玉盘之上,却在寂静的重湘宫里敲出了回声。那声音并不伤感,也不怨恨,也没有不甘。像是一种释然。

简朴的香炉里头,一分春的香气已经散尽了,没人顾得上添香。沈清和的心神也都在棋盘上。

不知过了多久,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寝殿外头忽而响起一阵脚步声。木颜晴净了手,一边把手上的水抹在身上,一边迈进了寝殿,“我已经给芜花的手上过药了,幸亏前几日小路子让卢太医给哲常在送药时,也给重湘宫里拿了一瓶。”

沈清和恍若未闻,侧脸在并不清晰的光线下显得朦胧而脆弱,眼神却透着坚韧。指尖又捻起一枚绿子,久久捻在手中,凝眉思索着,接下来该落子于何处。

木颜晴看着她消瘦清冷的身影——那个方才受尽屈辱,被夺去恩典与权利的身影,不禁心头一缩,想要活跃眼下这快要凝结的气氛,于是走到膳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冷的茶水,“这茶凉了,娘娘暂且等会儿。小路子烧水去了,晚些才有热茶喝。”

沈清和并未回应她,摩挲着手中玉棋。许久,那冰冷的玉棋上已有了沈清和指尖的温度,

见沈清和不回答自己,木颜晴端着茶杯凑近那棋盘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这绿子必败之局,你何必再下?”

沈清和闻言抬眸,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消逝,又有什么在重新凝聚。

窗外忽起风声,掀起香炉中的一阵余香,她这才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切的笑,“你学过棋?”

见沈清和终于说话,木颜晴也放下了心,装作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我学那个干嘛?”

沈清和瞥了她一眼,朝棋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木颜晴仔细看着,而后轻轻落子。木颜晴紧盯着那枚绿子落下,原本看似被孤立的绿子忽而连成惊天杀局,将白玉棋子反制其中,“这...”

半晌,才反应顾来,“你...早在布局?”

“不然呢?”沈清和轻笑一声,那笑意很浅,却暗含着些许冷冽的锋芒。长裙曳地行至铜镜前端坐添妆,不疾不徐地将眉毛重新描画好。

声音已经恢复了从前的从容镇定,“莫不是你当真以为本宫是输了,才叫人禁足了?”

“你是从何时开始布局的?”木颜晴随后搁下茶杯,快步走到沈清和的身后,透过铜镜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清和脸,“冯常在?是冯常在来重湘宫求见的那次?”

沈清和又为自己添了些胭脂,原本略微憔悴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生机,“再早些...”

沈清和的声音极小,小到木颜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回忆半晌,才惊讶道:“是桂花?是那沙包里的桂花?”

沈清和呼吸一滞,想起满身红疹的景熙,心间仍是一阵刺痛。

那日去绛辰宫之前,沈清和看到顾景熙思念父皇,终日读书练字,小小的人儿郁郁寡欢。便与顾景熙说好,只要景熙生一场小病,就可以被父皇接去景乾宫居住,如此就能陪伴在父皇身边一段时间。经景熙同意后,沈清和才在去绛辰宫的路上将提前准备好的桂花茶拿给顾景熙喝下。

待顾景熙的不服之症发作,小路子借检查沙包之由,将手里的干桂花混入撕开的沙包中。

至于那桂花,是小路子私下从卢广安处拿来的,未经内务府,也不经太医院,所以没有记档可查。

只是那日情况实在凶险,已经超过了沈清和的想象。顾景熙苏醒后攥紧自己的手,有气无力地说着那句“没事了,母妃,景熙没事了...”时,沈清和紧绷的心弦,好像忽而就断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清和收回思绪,敛正容色,低声道:“景澈景辞相继薨夭,本宫必须将景熙保护起来。细想一番,最安全的地方,只有景乾宫了。进入景乾宫里的一器一物皆有专人仔细检查,只要皇上不许,便不会有除了杜鹃杜若之外的人,近景熙的身。”

木颜晴听见「皇上」两个字,不屑地哼了一声,双臂抱在胸前,“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带人去探望?连我消息这么不灵通的人都听说了,顾桓祁曾想过要带安妃去景乾宫探望太子的,就在将她接去景乾宫的第二天。”

沈清和利落地将墨发挽起,露出清丽的脸。那双美丽的眼睛本就深邃,顾盼间光芒流转。透过铜镜,直视着木颜晴的眼睛。

木颜晴眉心一凛,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脑袋,“莫不是你与顾桓祁也串通好了?”

可一瞬后,眉宇间的气势又暗淡了下来,“不对啊,自安妃入宫,你与顾桓祁...不曾单独见过面,那又如何串通?”

“本宫方才只是看了你一眼,你便能想到这一层了。本宫与皇上相伴多年,又何须费力提前布局。”沈清和的声音清晰而冷静,重新起身,行至榻前。未着华服,眼底却盛满了光芒,意气风发。仿佛仍是那个宠冠六宫的宸贵妃。

“只需一句话。”

木颜晴跟在沈清和的身后追问道:“哪一句?”

沈清和看着棋盘上的棋局,纵观局势,冷冷开口,“清和,你当真要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