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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杯茶水都有毒,指的就是皇帝喝掉的那一杯,还有秦王未曾进口的那一杯。

但,下属的话还没有说完,

“可却并非是寻常的在茶水中下毒。”

左聿:“?”

面上有明显的不悦,下属感受到周身骤然下降的温度,连忙将话补全。

“太医验过了,陛下今日喝的是开化龙顶,那一整罐开化龙顶茶叶,都曾经浸泡过断肠草,

属下已经将侍茶太监和宫女全部看住了。”

如此说来,毒的根源不在翊绣宫?

但是不能说明翊绣宫就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左聿留下一个小队继续看守翊绣宫,带着剩余的人直奔御茶房。

御茶房的掌事宫女和掌事太监听闻皇帝的茶出了问题,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给陛下选泡的茶?

谁挑的茶具?

谁送过去的?”

左聿往中间一坐,看着下面一地颤抖地宫人,连抛出三个问题,

没有人立刻答话,院中安静了片刻,掌事宫女才抬起头说道,

“是奴婢选泡的茶,近日天气转热,开化龙顶有清热解暑的功效,奴婢就选了这个茶,

因着是殿下进献的茶,奴婢并不知这是有毒的茶叶,请大人饶命,奴婢绝无害陛下之心,”

“殿下?秦王?”

“是……是齐王殿下出事前送来的,当时陛下很欢喜,奴婢……奴婢……”

“哼——”

左聿勾起一边唇角,大手一挥,赤甲卫便将管事宫女带走了。

“御茶房的茶叶本指挥使会盯着,茶叶茶具全部更换,明日之前做不好,”

左聿身形早已消失,最后一句话随着夏日的蝉音,一起远远飘进掌事太监耳中,

“御茶房所有人都到诏狱喝茶!”

掌事太监并一地宫女太监无不低头应是,直到赤甲卫的身影消失许久之后,他们才陆续从地上爬起来。

掌事太监眸色冷厉,将人全部带到茶房,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来。

另一边,左聿并没有去诏狱审讯御茶房的掌事宫女,他径直去了玉章宫,

齐王依旧是老样子,唇色乌黑,肤色发青,身上看着没有一丝生机,但是,却一直保留着体温至今。

他在中毒当日还能撑着清醒回来,但是喝过太医的药躺下之后,直到今日都再也没有醒过来。

左聿在齐王的床前静静站着,从他的额头、眉眼到喉结是否颤动,齐王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他都没有放过。

良久,他的脚步动了,却不是往外走,而是走到床前,将齐王盖在身上的被衾掀开,

双手从齐王的肩膀、胸腹,到手心脚心所有的脉门全部验过,

到此他还不甘心,将齐王双手的脉搏又仔细的探了好几遍。

似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左聿摁着齐王的脉门,神态看似很平静,

但是黑曜曜的瞳孔里,却隐藏着点点赤火,隐有迸发之势。

“齐王殿下,你为何要害陛下?”

他不明白,齐王给皇帝献茶的时候,他正是如日中天,

彼时太子也健在,即使他将皇帝害了,也不会得到好处,却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做这等无用功?

但齐王为何要害皇帝,这其中缘由他不用查,只要能确认是齐王做的,

那之后不用他动手,下属会毫无破绽的给齐王网罗好合适的罪名,交给陛下。

如果献茶的不是齐王,他甚至可以直接将人拿下,按照疑罪从有的原则,先斩后奏。

可,被嫌疑直指的人,是皇室宗族的齐王,他为了救皇帝直到此刻,依旧因为中毒昏迷不醒,

他不能私自办理齐王,但是他亦是无法从齐王口中得到任何线索出来!

在房中独自端坐良久,左聿打开房门的时候,夜幕早已不知何时降临了。

昏暗光线下,他没有看到房中人缓缓握紧的拳头。

乾宁殿,

是紧挨着皇帝办事务的乾元殿的寝殿。

太医院院正程太医跪在龙榻旁,正在为皇帝把脉,他眉头紧锁,却是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宫人送来药汤,程大夫上前舀出了一勺放到小碗中搅拌,亲自尝试药汤确认无毒后,由成恩上前给皇帝喂药。

院正到底有两把刷子,皇帝将药汤喝下去不久,皇帝便幽幽睁开了眼睛,

“此事,与谨儿无关,左聿,不可与谨儿为难!”

他声色尚在颤抖,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在维护秦王,

成恩知晓帝王心中忧虑,连忙上前,伏下身子轻声说道,

“陛下放心,左指挥使没有搜到证据,只是将翊绣宫看起来了,

问题在茶叶身上,左指挥使带了御茶房的掌事宫女回去审问,”

正说话间,左聿已经候在门外,成恩并不知左聿的审案结果,错了错身子,先将左聿的身影挡住,

在皇帝耳边又说了好些劝慰宽心的话语,哄着皇帝继续安睡了。

成恩留下小太监在殿内伺候,带着程院正走出殿门,找左聿探听消息,

“陛下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要休养几日便可恢复。”

程院正知道,成恩带自己出来并不是让自己听他们说事的,将皇帝的状态说清楚,便带着手下的医官先回去太医院。

只余成恩和左聿二人在原处相面,

成恩说话从来都是一句话绕十个弯子,恨不能每个字上都带个勾子,字字勾连,

将对方绕的晕头转向,在他的话语迷阵中将对方的秘密全部不着痕迹的钓出来。

而左聿一向不善言辞,只要对方的话不是自己想要的清楚明白的白话,便将口缄了又缄,

是以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几个来回,

除了对皇帝安危一事上达成了共识之外,剩下的盘算都还在各自肚肠中,并未向对方吐露半分。

“陛下希望秦王殿下能够来侍疾,”

临走前,成恩提醒了一句。

他知道左聿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但是翊绣宫里面的三个主子,全都是刚刚才新住进去的。

在那之前几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这三人都是落魄的,

明妃刚从冷宫出来,王爷和王妃也是刚刚从禁足的王府中出来,

就算他们在宫中还有些以前的旧势力,可是他们根基尚未重新站稳的现在,根本不可能做下这种事。

此时他们又正是需要皇帝的势力,助自己扶摇直上的时候,

若真的策划了这次的下毒事件,岂不是自断前路?

这次的茶叶茶水茶具都和翊绣宫的几个人没有关系,他暗线遍布,心中想的明白,也希望左聿不要太一根筋。

当然,谋算这种事,就是正着想,倒着考虑,都有成立的条件,

也有可能真的就是秦王殿下谋划的,扮了个被陷害的可怜模样,博皇帝的怜爱。

但,若真的是这样,秦王要担得风险实在太大,

而被牵扯进来的齐王,虽然昏迷不醒,可是齐王的母亲孙昭仪,以及齐王的外祖吏部尚书孙敬,也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秦王身体尚虚弱,与这两人周旋,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

这不是一个博宠爱的好时机,秦王谋算多年,不至于这个道理不懂。

成恩点到为止,留下左聿,回去了乾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