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落在墓碑上,也落在傅靳年撑起的风衣上。
他看着雨珠顺着楚绵的黑色发梢滚落,滴在她微微泛红的眼尾。
下一秒,他伸出手,将人揽入怀中,冷硬的下巴搁在她微颤的肩头。
风衣滑落些许,冰冷的雨水瞬间砸在他的衬衫上,浸透布料,带来刺骨的凉意。
楚绵的身体僵了一下。
随即,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埋首在他胸前,双手紧紧揪住了他湿透的衬衫布料。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细微的颤抖从她的身体传来,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他的胸膛。
傅靳年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雨幕中,两人相拥的身影,仿佛成了这片肃穆冷寂之地唯一的暖色。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雨声传来。
楚绵身体一顿,迅速抬起头,离开了傅靳年的怀抱。
她飞快地侧过脸,抬手抹去眼角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湿润。
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只是那微红的眼眶,依旧泄露了些许情绪。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中年女人撑着一把大黑伞,站在不远处。
女人面容素净,气质沉稳。
看到楚绵,眼中流露出惊讶,片刻转化为哀伤。
是孔丽,云雨生前的生活助理。
孔丽也没想到楚绵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
她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男的高大挺拔,女的清冷独立,即使在雨中略显狼狈,也难掩其风姿。
尤其是看到傅靳年用风衣护着楚绵,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淋在雨里,孔丽心中微动。
京城佛子,傅靳年......
她快步走上前,将手中的黑伞递向楚绵。
“楚小姐,好久不见。”
楚绵认出孔丽,微微点头,接过伞撑开举过头顶。
孔丽则走到云雨的墓碑前,将带来的一束洁白的菊花轻轻放下。
她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祭拜完毕,孔丽转过身看向楚绵,轻叹了口气。
“云老这一身的本事,总算没有失传。”
“她老人家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您身上了。”
楚绵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声音依旧带着雨后的潮意:“师傅她……是怎么走的?”
孔丽脸上露出一抹释然又带着伤感的笑意。
“楚小姐,您别太难过了。”
“云老是九十岁高龄走的,算是喜丧。”
“前段时间染了风寒,引发了些旧疾,但走的时候很安详,没受什么罪。”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
楚绵垂下眼睫,没有接话。
墓园里只剩下雨水敲打伞面和石阶的声音,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孔丽看了看楚绵,又看了看她身旁始终沉默却存在感十足的傅靳年,主动转换了话题。
“楚小姐,您回京城,一切都还好吗?”
“我偶尔也会上网,看到一些关于您的新闻。”
楚绵扯了扯唇角,自嘲道:“网上那些,大多不是什么好话。”
孔丽笑了笑,带着过来人的通透。
“互联网就是这样,真真假假,不必太放在心上。”
“只要您自己清楚在做什么,坚持本心就好。”
“那些恶评,过眼云烟罢了。”
楚绵抬眸看向她:“孔姨,您现在……”
孔丽摆了摆手,豁达的笑着说:“我啊,没什么医学天赋,跟在她身边几十年了,也比不上您这十年的万分之一。”
“云老走后,我就离开了医疗领域。”
“在秀水县这边的郊区,盘下了一个小院子,开了家民宿,勉强糊口。”
她说着,目光落在楚绵和傅靳年身上,“这里离我那儿不远,环境还不错。”
“楚小姐,还有这位……傅先生,如果不嫌弃,不如去我那里落脚几天?”
“雨这么大,天气又冷,先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楚绵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傅靳年。
傅靳年对上她的视线,薄唇轻启道:“我不忙。”
闻言,楚绵点了点头,对孔丽道:“那就麻烦孔姨了。”
离开墓园前,楚绵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块崭新的墓碑。
雨水冲刷着照片上老人慈祥的笑脸。
她会将师傅的医术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也请老人家,保佑她前路顺遂,再无波澜吧。
孔丽开着一辆半旧的越野车,载着楚绵和傅靳年离开了墓园。
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雨势渐小,窗外的景色也逐渐清晰起来。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一片风景秀丽的山谷。
雨幕中的山谷云雾缭绕,溪水潺潺。
一座白墙黛瓦的中式院落掩映在绿树翠竹之间,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到了,这是云溪小苑。”
孔丽将车停在院外。
三人下车,孔丽热情地招呼着,帮傅靳年从后备箱取下行李。
走进民宿院内,精心打理的花草在雨水的洗涤下更显青翠欲滴。
前台是个年轻的女孩,看到孔丽带着客人进来,连忙起身。
孔丽一边吩咐女孩准备热姜茶,一边引着两人往客房区走。
到了安排房间的时候,孔丽的目光在楚绵和傅靳年之间转了转,略微迟疑。
网上都说这位傅二爷是楚小姐的未婚夫。
那……
是安排一间房,还是两间?
楚绵注意到了孔丽的打量,又瞥了一眼身侧气定神闲的傅靳年,耳根微不可查地泛起一丝热意。
她立刻开口:“孔姨,麻烦安排两个房间吧。”
傅靳年眉梢微动,看着她略显不自然的侧脸,眼底漾开些许兴味。
阿绵这是在担心什么?
就算住一间,她若不愿,他自然不会逾矩。
孔丽闻言,立刻了然,笑着点头:“好的好的,这就安排。”
她对前台交代道:“给楚小姐和傅先生开两间二楼最好的观景房。”
傅靳年拿出钱包,掏了张银行卡出来,准备付房费。
孔丽连忙伸手拦住:“傅先生,这可使不得!”
她笑着看向楚绵,亲昵的笑道:“楚小姐是云老的亲传弟子,那就是我的半个小老板。”
“小老板回家,哪有自己掏钱住店的道理?”
“这要让天上的云老知道,非得半夜跑我梦里来说我招待不周了。”
她的态度坚决,楚绵也没有再坚持,只是道了声:“谢谢孔姨。”
“快别客气了。”
孔丽摆摆手,“你们快上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
“房间里有准备好的干净浴袍和拖鞋。”
“晚上我让厨房准备了丰盛的烙烤,是我们秀水县这边的特色,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尝尝。”
楚绵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