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灵晶窗就透进浅金的光,落在幻晶阁的回廊上。凌天推开房门时,正撞见素莲端着食盒从膳房出来,浅碧色的裙摆沾着点晨露,鬓角别着朵刚摘的素馨,是他没见过的鲜活模样。
“凌先生早,” 她把食盒往桌上放,掀开盖子 —— 水晶蒸饺泛着莹光,灵米粥熬得稠滑,还有几碟酱菜,正是老婆婆昨晚提到的脆瓜味,“特意多备了些,路上可以带着。”
凌天叫醒阿木尔和两个小妖时,逸尘还抱着卯澈打盹,鹿茸蹭得卯澈的兔耳直颤。等几人坐定,赤纨咬着蒸饺,含糊地问:“洛澈那家伙呢?我们要走了,他连面都不露?”
素莲正给逸尘盛粥,闻言手顿了顿,指尖绞着帕子,声音低了些:“夫君…… 昨晚没回来,许是在春花楼喝醉了。让几位见笑了。”
赤纨 “啧” 了一声,把剩下的半只蒸饺塞进嘴里,没再多说 —— 桌上的灵米粥还冒着热气,素莲的眼圈有点红,再追问下去,怕是又要勾她伤心。
膳厅里一时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逸尘偷偷把自己碗里的蜜饯往素莲碟里放,被卯澈用小爪子按住,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
用完早膳,凌天几人起身告辞。素莲递来个锦袋,里面装着用油纸包好的水晶糕,还有一小瓶止血的药粉,塞给卯澈时轻声道:“路上小心,药粉记得按时用。”
卯澈捏着药粉瓶,小爪子晃了晃:“谢谢素莲姐姐,等下次来给你带灵枣干!”
赤纨跳上城外等候的马车,车帘一掀,露出她手里的铜钱剑:“本小姐先去云游了,有缘再见!” 扬鞭时,铜钱剑在车帘上晃出轻响,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很快消失在晨光里。
阿木尔扛起玄铁刀,对凌天扬下巴:“我们先回通云城,跟寒璃钦差回话 —— 三大商会都搞定了,瑞王那边断了财源,看他还怎么折腾。”
逸尘扶着卯澈,小爪子还攥着素莲给的灵枣,脆生生道:“走!传送阵就在东门,快得很!”
凌天望着他们走向传送阵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幻晶阁的匾额 —— 晨光里,“幻晶阁” 三个字闪着金辉,却照不进那些藏在回廊深处的沉默。他接过素莲递来的药粉,轻声道:“素莲姑娘多保重。”
素莲站在门槛边,浅碧色的裙摆被晨风拂起,像朵欲开未开的莲。她望着凌天远去的方向,手里还捏着那枚没送出去的素馨,直到晨光漫过石阶,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膳房 —— 该清点今日的账目了,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踏入通云城时,晨光刚漫过护城河面,粼粼波光映着城门口的石狮子。几人没歇脚,径直往寒府去。
寒璃照正在书房看卷宗,指尖捻着冰灯法器,灯芯的幽蓝火苗映在她素白的袖口,明明灭灭。听凌天说完三大商会的事,尤其提到万药商会顾小妖一家的结局,她指尖的冰灯晃了晃,幽蓝火苗窜起半寸,她望着窗棂外的飞檐,轻声叹息:“又是被野心碾碎的性命。”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她合上卷宗,冰灯的光落在她眼底,添了几分柔和,“瑞王那边暂时没动静,有消息我会立刻传讯。接下来你们且自由行事,多谢几位倾力相助。待瑞王事了,我定会禀明太后,为你们请功。”
凌天闻言,转头对阿木尔几人笑道:“既然有空,不如去趟白云山正心宗?之前在幻晶阁,有位老婆婆托我给她孙子送点东西,正好顺路。”
阿木尔玄铁刀往肩上一扛,咧嘴道:“坐马车去!传送阵眨眼就到,没意思,沿途看看风景,碰到卖烤灵薯的还能停下来啃两口,多好。”
“要坐马车!” 逸尘举着刚在街角买的蜜饯串,鹿茸一点一点,眼睛亮晶晶的,“上次在南镇看到卖桂花糕的,马车能随时停下买!”
卯澈也跟着点头,小爪子拍着腰间鼓囊囊的钱袋,脆声道:“还有糖葫芦!上次在西市没吃够,坐马车就能一路买过去!”
凌天被两个小家伙逗笑,指尖刮了刮卯澈的兔耳:“好,就坐马车。咱们先去备些路上的吃食,明日一早就动身。”
晨光漫过寒府的青砖地,阿木尔已经扛着刀去寻马车行,逸尘拉着卯澈往糖画摊跑,笑声像撒了把碎银,在通云城的晨雾里叮当作响。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碾过晨露的声音混着车厢里的笑谈 —— 阿木尔正啃着肉烧饼,油汁顺着下巴淌;逸尘和卯澈分食着蜜饯,鹿茸和兔耳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晃;凌天靠着车窗,手里转着老婆婆给的酱菜罐,听着车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倒有几分难得的惬意。
“前面快到白云山脚下的林子里了。” 阿木尔掀开车帘,指着远处黛色的山峦,“过了这片林子,再走半日就能到正心宗山门。”
话音刚落,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救:“救命!别追了!”
马车猛地停住,驾车的侍从勒紧缰绳,惊得马儿刨了刨蹄。凌天几人掀帘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踉跄着从树林里冲出来,衣衫被划得破烂,胳膊上还淌着血,脸上沾着泥污,发髻散乱,却死死攥着胸口的乾坤袋,拼命往马车这边跑。
他身后追着四个灰衣修士,御剑而来,衣摆绣着 “正心” 二字,气势汹汹,为首的大汉厉声喝道:“叛徒阿竹!还不把六合神骰交出来!”
少年跑到马车旁,腿一软差点摔倒,死死抓住车辕,喘着粗气对凌天喊道:“仙长救我!他们是假的!是他们勾结外人害死了老宗主!”
大汉们落在马车前,剑气扫得地面尘土飞扬,为首的冷声道:“我等是正心宗弟子,这小子阿竹,污蔑新宗主云霄子谋害老宗主,还偷走宗门至宝六合神骰!仙长莫要被他蒙骗,此事是我宗内务,还请让路!”
“放屁!” 少年猛地抬头,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眼睛红得像要冒火,“云霄子用毒酒害死老宗主,你们都看见了!却因为怕他背后的势力,装聋作哑!老宗主待你们如亲子,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六合神骰是老宗主临终前亲手交我保管的,让我绝不能给云霄子,我不是偷的!”
双方各执一词,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一起。凌天皱眉看着少年,目光扫过他汗湿的鬓角 —— 那里藏着颗米粒大的小痣,和老婆婆说的 “左耳后有颗小痣” 分毫不差。
是阿竹。
凌天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少年身前,对大汉们道:“若我把六合神骰给你们,能否就此放过他?”
四个大汉对视一眼,为首的冷哼道:“只要至宝归还,我等可不再追究他污蔑宗主之罪。”
“不行!” 阿竹猛地抓住凌天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发颤,“仙长别信他们!他们会把骰子给云霄子,那是老宗主的心血!你信我,我真的没偷……”
凌天没说话,只是屈指轻弹。阿竹攥在掌心的乾坤袋突然脱手飞出,落在凌天手里。他解开袋口,一枚手掌大的骰子滚了出来 —— 通体漆黑,六面刻着金色符文,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嗡鸣,正是六合神骰。
“是这个?”
大汉们眼睛一亮,齐齐点头。凌天抬手一抛,骰子划过道弧线,被为首的大汉稳稳接住。四人验过骰子,不再多看阿竹一眼,御剑而起,很快消失在林梢后。
“不 ——!”
阿竹看着骰子消失的方向,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抬手捶着地面,碎石硌得掌心发红,眼泪混着脸上的泥污往下淌:“那是老宗主给我的…… 不是偷的…… 是他让我保管的…… 呜呜…… 你们都是坏人…… 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哭声撞在树林里,惊起几只飞鸟。他哭得浑身发抖,像株被狂风骤雨打蔫的野草,方才对峙时的戾气全散了,只剩下个孩子似的委屈,一声声抽噎着,在林间荡出细碎的回音。
凌天蹲下身,看着他胳膊上渗血的伤口,轻声道:“起来吧,地上凉。”
阿竹却把头埋在膝盖里,哭得更凶了:“那是老宗主最后的东西…… 我没护住…… 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