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雷宇天的十五岁生日就到了。
“老头子,今天莽娃过生,等天亮了,你还是带他去该(街)上买点儿新宣(新鲜)肉嘛!往几回都有小娃儿买——”王翠花坐在床铺里,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那个小娃儿,也不晓得到底哪里去了?雾白他硬是跟到女的跑了呀?”雷苍山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他呢辈子,年轻的时候过得太安逸了,大哥大嫂过世后,他也是造孽(可怜)!”
“他要是跟到女的跑了还好,只要还有命,莽娃就还有老汉,怕只怕他遭坏人害了,莽娃就是孤儿了!”王翠花说起心里很难受。
“那还不是他的命,他不听话要出去晃,我们也管不到他!”雷苍山说,“好在莽娃不去读书了,可以跟我们住在呢个山里。”
“那我们不在了呢?”王翠花说,“那个时候莽娃啷个办?”
“啷个办?那个时候莽娃起码也有二十岁了,他各人求得了生活就得行!我们要老,他还是要长大呀嘛!”雷苍山说,“我们还是莫在莽娃面前提小娃儿。”
“还好莽娃有点儿莽,不然他啷个接受得了他老汉不在了哟?”王翠花叹了口气,“唉!也不晓得我们还能陪莽娃几年?”
“老婆婆儿,你又没得病,肯定还要活几十年!”雷苍山说,“我活几年就不好说了!”
“天都还没亮,你乱说啥子?我们一年的,我还比你大几个月。不说那些了,你得得带莽娃去赶场嘛?”王翠花起床开始梳头。
“今天不去,你又不是不晓得,每一年他过生,都是大风大雨的。我们还是哪里都不去了,都待在屋头。我记起昨场多买了些肉,冰箱里应该还有哦!一哈儿去冰箱里拿出来解冻,不是还有腊肉香肠吗?煮起就是!”
“那只有去拿出来解冻了,往年都是小娃儿一早去割肉回来!要得,今年天就不去赶场了!我过去看豆泡没泡涨,泡涨了你就用机器打出来。”王翠花向灶屋走去。
“今天莽娃过生,就不让他做活路了嘛!”雷苍山跟在王翠花后面。
外面的鸟儿开始“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天慢慢亮了。
雷宇天起来后,就带着花狗从地坝跑到下面的公路,再从公路跑到山脚下,再跑回来。
花狗已经习惯了每天跟着雷宇天跑,但它每天每次都落后,尽管它“汪汪汪”的有意见,奈何它自己实力不如小主人,它也只好认了,只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后面。
雷宇天从放假回来后,他天天早上就带着花狗从地坝跑到山脚,再从山脚跑回去。他每天早上跑三个来回,花狗才跑一个来回。
“小花二,快,跑回去吃饭了!”雷宇天站在石梯上,回头喊着花狗。
“汪!”花狗叫了一声,扬起四蹄飞奔。
“哈哈,小花二,你想悄悄超过我啊!你想得美,没门!”雷宇天等花狗跑到面前了,他才迈开脚步向上面地坝跑去。
花狗使劲跑着,可还是落了后,雷宇天已经进堂屋了,它还在地坝。
“嘿嘿,小花二,你想都莫想超过我!”雷宇天摸着追上来的花狗的头说。
“莽娃,回来了呀?去换衣服洗手,洗了吃面了!”王翠花说,“你看你跑得一身都是汗!”
“嘿嘿,三叔婆,跑起安逸!”雷宇天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花狗跑到地坝里,就停下来用舔着被露水打湿的双脚。
雷宇天看着那么大一盆面。
“三叔婆,我吃不了那么多!”
“莽娃,你是啷个的?你呢哈儿天天都做活路,该比原来吃得多才是。你啷个还越吃越少了?”王翠花说,“你是不是哪里不安逸?”
“没有yai,三叔婆,我没有哪里不安逸。”雷宇天说,“我吃一半就够了,你和三叔公也吃嘛!”
“你不吃饱要饿呀嘛!”王翠花说,“我和三叔公又煮,呢是跟你煮的长寿面,你吃!”
“三叔婆,我真的吃不完。”雷宇天去灶屋拿了一个大瓷碗,从面盆里挑了一半的面出来。
“那二到我少煮点儿,莽娃,你不能饿到哦!”王翠花说,“你莫去想多了,你爸爸打工去了,二到会回来嘛!”
“三叔婆,我晓得,我爸爸过年就会回来的!”雷宇天坐在长条凳子上,开始埋头大口吃面。
“老头子,带两个碗出来,我们也吃面。”王翠花向着灶屋喊。
吃过早饭,雷苍山帮着王翠花烧豆腐,雷宇天则带着花狗在柚子树下玩。
“看着天清清亮亮的,今年子(今年)怕不得落大雨哦!”王翠花说,“我一哈儿把棉袄那些提出去晒。”
“老婆婆儿,十五年了,你啷个还不晓得yai?再晴的天,后头不都是要落雨吗?你看到起嘛,今天绝对要落雨。”
“那就不晒嘛!等几天再晒!”王翠花说,“烧火烧豆腐嘛,把莽娃喊回来,我们把他看到起,看他今天得得昏倒?”
“对头,不能让他在外头耍了!”雷苍山说,“我去喊!”
雷宇天又爬到了柚子树上,花狗坐在树下望着他。
“莽娃,快点儿回来,谨防又打雷哟!”雷苍山站在屋檐下喊。
“三叔公,天上是大太阳,点点儿云都没得!!”雷宇天在树上回答。
“听话,快点儿回来!”雷苍山说,“你今天过生,我们弄合水豆腐来吃!”。
“好嘛!”雷宇天从树上滑到了第一个树杈,再从树杈上跳了下来。
花狗见雷宇天离开了柚子树,它也赶紧跟上去。
雷宇天几步跨上石梯,就来到了雷苍山面前。
“走,到灶屋去看弄豆腐!”雷苍山走在了前面。
“要得嘛!”雷宇天跟着。
“莽娃,你学到起啷个弄豆腐嘛,二到我和三叔公弄不动了,你弄来我们吃噻!”王翠花说,“要啥子都会做,才能娶到媳妇儿!”
雷宇天站在灶屋,看着大铁锅里的一锅水。
雷苍山坐在灶门前的凳子上,拿起打火机点火,点了几下就没有打燃打火机。
“没得气了,莽娃,去给我拿一个新的来!”雷苍山说,“你晓得在哪里噻!”
“晓得yai,在床前柜子上的一个纸盒盒里。”雷宇天说着向王翠花他们的卧室走去。
“轰——轰!”一阵雷声响起。
“看嘛,打雷了嘛!”雷苍山说,“我说不晒衣服嘛!”
雷宇天才走进他三叔公他们的卧室,就听到了雷声。他过去打开纸盒,刚要拿打火机,只见眼前黄光一亮,接着就是三声惊雷,似乎就响在他的头顶。他还没有拿到打火机,就一头栽到床铺上,什么都不知道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糊味儿。
“莽娃是不是没有找到哦?”雷苍山说,“我去看看y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