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直到王兴数至二十,他这才抬手:
“住刑。”
衙役闻声住手,程贤如烂泥般瘫倒在地,浑身抽搐。
杨仪缓步下堂,居高临下盯着他,淡淡道:
“程贤,本相刚才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嗯?”
程贤抬起头,嘴角溢血,连连磕头哭喊:
“听清楚了!小人知罪,小人招……招了还不行吗?!”
“哦?”杨仪眉梢一挑,“说来听听。”
程贤喉头滚动,两股战战,哆嗦道:
“是陛下!是陛下让我这么做的啊!前些时日陛下身边的一位内侍,拿着陛下手令密诏来到巴东,命卑职暗中拉拢巴东官吏。”
“若朝中有变,让我们拥护圣上,对抗丞相大人您!”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那些跪伏在地的贪官污吏纷纷露出震惊之色,不少人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程贤。
杨仪的亲随与王兴等人也是脸色微变。
谁都没料到,程贤口中竟咬出了当今天子!
而且听这意思,刘禅早有图谋,要对杨丞相不利!
昏暗的牢堂内静得落针可闻。杨仪眯起眼,不动声色问:
“哦?竟有此事?那衣带诏呢?”
程贤肝胆俱裂,再不敢隐瞒,忙从怀中摸出一卷油布包裹的黄绢诏书,高高举过头顶:
“在这里!当日内侍黄皓送来此诏时,还传了陛下口信,令卑职务必潜藏待机……卑职也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啊!”
杨仪示意王兴上前取过诏书展开。
黄绢上用鲜红朱笔写着“衣带诏”三字,落款正是“汉帝禅”印玺!杨仪只扫了一眼,便冷笑一声:
“好一个衣带诏!陛下这是要学当年汉献帝不成?”
语气中透出几分讥诮和讥讽。
程贤见杨仪语含戏谑,脸色却越发阴沉,不由魂飞魄散,连声磕头:
“丞相息怒!这……这都是黄皓那阉贼撺掇的!陛下年幼糊涂,一时被蒙蔽,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陛下计较啊!”
他此刻已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杨仪或许心软放过自己,好歹先保住性命再说。
谁知杨仪冷冷一哼:
“事到如今还想挑拨是非,替自己开脱?”
他扬声道:
“传黄策、郑老丈上前!”
先前作证的那几名乡绅百姓闻声上前,杨仪肃声问:
“程贤所言,可有不实?”
众人互望一眼,纷纷拱手道:
“丞相明鉴!程贤数日前确曾密召巴东官员聚宴,席间他支开我们这些外人,只与官吏们密谈。”
“当晚我们便觉有异,如今听来,正是暗通陛下!”
另一名鬓发花白的士绅愤懑道:
“怪道程贤那狗官胆敢公然囚禁丞相大人,原来背后有圣旨撑腰!”
“此等乱臣贼子,罪该万死!”
杨仪缓缓点头,目光重新投向程贤,脸上已无半分笑意,只有彻骨的冰寒。
“程贤,你身为人臣不忠,勾连乱党,罪加一等!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不、不敢有话……”
程贤扑通磕头,如捣蒜般连连叩首。
“求丞相念陛下面薄,不要追究圣上,饶过陛下一回……饶过小人这条狗命吧!”
“饶你?”
杨仪眼中寒光乍现。
“方才本相问罪于你,你便将过错推给天子,胆敢离间君臣!如今倒求起情来了?”
程贤哑口无言,整个人瘫软似死。
杨仪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来人,传令下去!即刻架设大鼎!”
众军卒齐声领命,一阵兵荒马乱中,狱门前很快架起一口硕大的青铜鼎,底下堆满柴薪,燃起熊熊火焰。
热浪翻滚而出,炙得周围众人面庞通红。
见此阵仗,程贤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一股无法遏制的恐惧从心底升起。
“丞相饶命!丞相饶命啊!”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大祸临头,面如土纸,涕泪横流,拼命挣扎。
然而五花大绑之下,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士卒如拖死犬般将他拖拽出堂。
杨仪缓步跟出,厉声下令:
“王兴!传本相军令,巴东郡衙上下贪官污吏,凡罪大恶极者,今日立斩鼎烹,以祭天地社稷;其余贪赃官员,削去官职,当众斩首示众!”
一言既出,全场皆震!
剩余那些贪官吏个个肝胆皆裂,哀嚎震天:
“饶命啊!饶命!”
然而四周刀斧手提刀在侧,如狼似虎,任凭他们哭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杨仪目光如铁,心如磐石,没有一丝动摇。
他高声道:
“将程贤给我扔进鼎里!”
王兴闻令,厉喝道:
“动手!”
两名壮硕军士上前,抓起程贤的肩膀和腿,向沸腾的油鼎拖去。
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程贤吓得亡魂皆冒,嘶声尖叫:
“不——杨仪,你不能杀我!”
“杀了我就是与天下官吏为敌,自取灭亡啊!到时候整个蜀汉,没有人再会站在你这边!”
他话未吼完,军士双臂一扬,竟将这巴东太守如扔死猪般直接丢入滚沸的油鼎!
只听“嗤啦”一声,沸油飞溅,紧接着程贤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音之凄厉闻者无不心惊。
鼎中水花翻腾,伴随着骨肉焦烂的噼啪声响,程贤的惨叫转瞬由高亢变为嘶哑,继而归于寂灭……
四周鸦雀无声,只余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鼎中沸液的翻滚声。
须臾,一缕令人作呕的焦臭随风散开。
围观百姓愣了一瞬,旋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好!”
“杀得好!”
无数人激动地拍掌顿足,快意难当,恨不得亲手上前再补上一刀。
那些和程贤同党作恶的官吏们眼睁睁看着主官被鼎烹惨死,一个个魂飞天外。
有的吓得瘫倒在地尿湿裤裆,有的“扑通”一声昏死过去。
场面好不骇人。周遭刀斧手仍森严围定,如雕像般一动不动,杀气弥漫,不给他们半分逃脱可乘之机。
“下一个!”
王兴刀锋一挥,厉声喝道。
士卒如狼入羊群,一把揪起程贤身侧两个平日狐假虎威、罪孽深重的胥吏,任凭二人哭天喊地,也推推搡搡拖至鼎边,像倒垃圾般将他们先后掷入鼎中。
又是一阵惨嚎,不多时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