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曹昌，实名举报西瓜直播的女主播毛茸茸代言人……”
视频里的男人举着身份证，义愤填膺，“是她联系我们，说会帮我们找到儿子，我老婆思子心切，就答应了，可这根本不是我们的儿子曹晓骏！”
男人身后，一身旧衣服的女人头发杂乱如草。
地上还坐着个安静搭积木的小男孩儿。
只会搭最简单的叠高高，一旦与眼睛平齐他就大力推倒，积木飞的满地都是。
女人捡过来，男孩儿继续搭。
一旦女人有起身离开的举动，男孩儿就又是蹬腿又是砸积木的嚎啕大哭。
场面一度混乱。
视频里，曹昌精神萎靡的说道：“我儿子去世已经半年了，这是医院的病危通知单，和死亡通知书。”
两份白纸黑字的文件凑近摄像机。
清楚明白，男孩名叫曹晓骏，跟屏幕里的小男孩儿无一丝相像。
沙发上还堆着厚厚一沓病例。
病例翻完，曹昌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老婆跟走火入魔似的，看见谁都像是儿子骏骏。后来看直播，那个毛茸茸代言人说她能看见鬼，在那个嘟嘟家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儿，我们就连线了。”
“她说那个孩子有可能是骏骏……”
划着手机，把聊天对话框怼到了镜头前。
备注夕姐的对话框里。
那头打完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有可能。我晚上发视频给你。
再之后，是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视频。
“第二天她就联系我们了，说找到骏骏了，我们跑去医院，这个孩子哭着喊我们爸爸妈妈……自从儿子去世，我老婆就病了，路上看到差不多身形的孩子都会扑上去喊骏骏。更别说那天这孩子哭着喊着的叫我们爸爸妈妈……”
“我们当时真的以为是骏骏回来了，没多想，就办了领养。没想到，被她给骗了！”
“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儿子，就是个傻子！一回到家就全露馅了，现在叫他他也不应，每天24小时都得有人看着，一不小心就干坏事，昨天我老婆晕倒，他拿打火机点纸玩，要不是邻居发现的及时报了警，家都要烧了……”
男人面相愁苦，身后破旧脏乱的房子都显示着这个家的不幸，和近段时间的雪上加霜。
拿着话筒的记者采访道：“那么，你的诉求是？”
“我没有诉求。”曹昌摇头，一脸行将就木的认命，“这孩子是个孤儿，我们领养手续都办完了，也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孩子是个可怜孩子，我和老婆也是可怜人，后半辈子，我们三个，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但是……”话锋一转，男人抬起头来，脸上显出凶相，“我要曝光这个毛茸茸代言人！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第一个，但我不希望这世上还有更多可怜人或者可怜的家庭出现，再被这个毛茸茸代言人欺骗了！”
“失去了亲人已经够痛苦的了，还要被她如此欺骗，为了流量，她连良心都不要了吗？”
“曝光！必须要曝光！！我希望媒体能严惩这个毛茸茸代言人，也给前赴后继想要做主播的这些人敲个警钟！”
男人义正言辞，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
冷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林夕的脸都是木的。
林夕回到病房的时候，一推开门，周凛就看了过来。
“周凛……”林夕故作轻松，“我有点事，想先走，过几天你休养好了，我再过来接你，好不好？”
上午拆线时，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这段时间不能剧烈运动。
得知他们要回帝都，医生还特别提醒说，不要坐飞机。
起飞下降时舱内加压会导致伤口裂开，不利于周凛的伤势恢复。
医生一开口，一旁的小五茂哥几人就七嘴八舌的跟周凛定了，他们搬去村里住一段时间，等确定无碍了再返程。
没想到，这就出事了。
林夕还在犹豫，如果周凛问起她有什么急事，她该怎么说。
就见男人点头，“好啊！那到时候，你去机场接我！”
林夕松了口气，“好！”
车子驶回酒店。
一路上，林夕的手机接连亮起，电话微信短信此起彼伏。
林夕像是没看见。
穆婷婷跟着林夕上楼帮她拿行李箱。
林夕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周凛脸上笑容消失，眼里的温度都跟着褪了个一干二净。
一旁的小五下意识挪开一步，“哥，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嫂子在时的哥像个恋爱脑附身的粘人精。
这会儿，倒是正常了。
但是看起来比之前练他们的那时候还可怕好吗？
周凛没搭理小五，径直拨了个电话出去，“找到了吗？”
“老大，没有！”那头道：“城南顺华路城中村东巷6号，房东说上个月那对夫妻就搬走了，听说是回老家了。我刚查到，他们是涪城人，具体地址还在等那边的确认。”
“好！涪城汇合！”
挂断电话，正看到拎着行李箱走出来的穆婷婷，和跟在身后的林夕。
周凛瞥了小五一眼，“别多嘴！”
“……”小五：“我什么都没听见！”
车子径直驶向机场。
周凛谆谆叮嘱，“不许关机，要记得给我发微信！”
林夕点头，“好。”
“要按时吃饭，不许饿肚子！”
“……好！”
“要是有人欺负你，不许心软，往死里收拾他！”
林夕抬眼。
男人眸光认真，“林夕，这个世界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世界！你人美心善，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身边那群朋友们一样真诚待你！总有人会蹬鼻子上脸，觉得你善良好欺负！”
一颗心突突直跳，有那么一瞬间，林夕几乎觉得，周凛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周凛艰难的抬起胳膊，似是想摸摸她的头，抬不起来，摸了摸她的脸，“林夕，你不是一个人。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依赖我，好吗？只要你回头，我一定在你身后！”
男人目光诚挚，像是在许诺。
就那么执拗的看着她，等她的回复。
许久，林夕点头。
周凛笑开，“那……我等你的召唤！”
飞机滑入云端，耳边还回荡着男人那句话。
看到那段采访时愤怒又心寒的郁结心情缓释大半。
林夕戴上耳机，再次打开了涪城新闻里的那段采访。
两个多小时后，林夕顶着漫天大雪走出了涪城机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