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剧痛席卷过全身,萧衍最先醒来,他猛地咳嗽起来,肺里火烧火燎,针扎般的刺痛,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带着河水的土腥,忍着疼痛他本能地坐起,身体紧绷,扫视着四周。
天光晦暗,依旧是阴沉沉的,雨势已歇,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气息。而自己现在正处于一条浑浊小溪的岸边,下半身还浸在冰凉的水里。
但紧接着,他的目光就锁定在几步之外昏迷不醒的楚酆身上。
太子殿下此刻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华贵的紫蹙金衣袍已经被撕裂多处,沾满了泥泞和水渍,那张昳丽绝伦的脸早已变得苍白如纸,唇色明显泛青,额角渗着细密血珠,与凌乱贴在脸颊、颈侧的湿发缠绕,眼尾一抹红似被泪浸过,显得十分惹人怜爱。
可萧衍的眼神却瞬间沉了下去,他看向那只借力蹬向他胸膛的脚,杀意,几乎是顷刻间就盈满了他漆黑的眼底。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却已经空空如也,佩剑早在落水时不知所踪。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虽然有些滞涩,但还算平稳。而就在他居高临下,目光落在楚酆纤细脆弱的脖颈上时,楚酆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因着虚弱和迷茫而显得有些朦胧,水汽氤氲。他先是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随后视线聚焦,对上了萧衍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但当他看到了萧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后,楚酆瞬间清醒,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萧衍他自己去拿气运不行吗?
按楚酆原来的计划,只等萧衍落到民间,得到气运加持集结人马,本体偶尔过去帮衬,稳住白月光形象的同时顺带消除黑化值,等本体死遁后他再被萧衍成功打脸,这样任务就完成了,可萧衍怎么还缠着他不放!?
他试图撑起身体,可此刻才发现手臂和脚踝软得厉害。看样子似乎走不了路,没办法...
“三皇兄?”他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衍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慢慢蹲下身,与楚酆平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湿冷衣物下透出的微弱体温。
“看来,”萧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殿下洪福齐天,连阎王爷都不肯收。”
将气运拱手让人本就触碰了他的底线,现在还非要他当垫脚石,楚酆眸色一沉,新仇加旧恨,他直接伸出手将萧衍推倒在地。
“三皇兄,你简直是不知好歹,能救本宫是你天大的福分,你不好好珍惜就算了,居然将本宫拉入水中,就不怕父皇降罪吗?”
萧衍单手撑地稳住身形,又靠了过来,在太子恶狠狠的注视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弧度,他伸出手,轻轻拂开楚酆颊边黏湿的发丝,动作甚至称得上柔和,但眼神却格外阴沉,仿佛下一刻就会掐住他的脖子。
“为兄,差点就如了殿下的愿,葬身鱼腹了。”萧衍目光紧紧锁住楚酆的眼睛,眼底布满血丝,宛如索命的厉鬼,“殿下那一踢,时机、力道,都恰到好处。”
话音刚落,一阵模糊的、带着浓郁乡音的吆喝声,伴随着车轮碾过泥泞道路的声响,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瞬间刺破了二人的紧绷,杀意也暂时被更迫切的生存所取代。
在不知道是否有追兵的情况下,他们急需修整一番,楚酆和萧衍几乎是同时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透过稀疏的林木和未散的水雾,隐约可见远处地势较高处,有一条略显泥泞的土路。而更远处,依稀有低矮的屋舍轮廓,几缕稀薄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那是一个村落。
他们此刻身份不明,身受重伤,流落至此,那个村落是唯一可能获得食物和信息的地方。
萧衍收回目光,冷冷地瞥了楚酆一眼,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率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缓缓朝着村路的方向挪动脚步。
见他没有理会自己,楚酆低头摸了摸肿胀的脚踝,受伤了走不了,看来他得让本体过来接自己一趟了。
可没等他开心多久,身边脚步声再次响起,接着他后脖颈的领子被一把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