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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沟岭,巡防营营地。

大帐内,孟恩远在送走吴禄贞派来的催命使者后,对着手下几名管带、帮带就是一顿喷。

“妈拉个巴子的,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姓吴的小逼崽子真有点蹬鼻子上脸了,这都来催了几次了?”

站在他面前的一众手下也没人吱声,其中还有几个昨天刚挨了揍,能撑着站住就不错了,哪有心思为他分忧解难。

打从昨晚到今天上午,督办公署那边已经派了三伙人过来了,或是查看孟的准备如何,或是催促他赶紧南下在江边布防,搞得他是烦不胜烦。

其实昨天从督办公署一回来,他就有点后悔自己答应守和龙沿岸的事了,虽说打不过可以跑,但啥事都有个万一,一旦自己被困住,手里这两年攒下来的几营家底可就不保啊。

现在朝廷的局势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可真就是个朝不保夕啊,而乱世能傍身的啥最硬?肯定是手头里的枪杆子。

他和外甥高仕傧早都合计好了,一旦关内乱起来,他们就在东北这地方占地为王,就刚调来的吉省巡抚陈绍常那病歪歪的样儿,搞掉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想到外甥,孟恩远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不见这混小子都快一个月了,虽然以前也有消失十几天的时候,但这次玩得是不是有点太过头了。

其实他也有想过可能出危险的可能,但总觉得这种可能太小了,在这吉省敢动他外甥的人还真就想不出来谁,何况高仕傧身边还跟了胡疯子和十几名卫兵呢,就有人能蔫吧悄摸地把这些人都给干了?

“等老子回去,扒了高仕傧的皮。”

他想着想着嘴里就喊出来了,面前众人都是一懵,聊着眼前这局势呢咋就扯到高仕傧那去了。

孟恩远见众人都不吱声,就将目光瞥向帐边坐着的一位老者。

“先生,你可有什么高见能教我啊?”

老头姓白,本就是一名私塾先生,却因下得一手好棋而与孟恩远结识。

正所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臭棋篓子孟恩远因为折服于老白头的棋艺,竟也天然的认为此人必能在他的职业道路上给出建议,便将他请到身边做了幕僚,甚至还将此举比作“如鱼得水”。

老白头一听孟恩远喊他,随即缓缓点头,摆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超然状态。

其实他心里胆突着呢,原来面对的都是几岁的孩童,现在天天看到的却都是拿刀动枪的兵爷,若不是图那每月几十两的月俸,他才不遭这个罪的。

不过装得时间久了,他也算有了点心得,那便是要懂得“揣摩”。

这孟恩远为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只要认准的事根本没人能拉得回来,而自己需要做的便是分析明白他在想什么,然后再换个委婉的方式说出来就好。

还真别说,孟恩远就吃这套,越来越高看这位白先生了,甚至允许他开会时都可以一直坐着,以此来凸显自己礼贤下士的博大胸怀。

当然这事除了他自己,手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臭装逼呢。

所以,他一开口询问白老头,军官中就有不少人微微一撇嘴,不善的目光聚焦到老头身上。

“嗯哼咳,”白老先拿腔作势一番,“大人,小老儿认为我军可以南下,却又不可南下。”

有几名军官若不是有伤在身,都想着就冲过去干他了。

孟恩远却眯眼品味着此话的深意,点手鼓励白老头说下去。

白老头一躬身,继续说到。

“外敌来犯,正是大人积累名望的好机会,若直接退回吉省未免落人口实。可倭军又势强,硬挡于前无异于螳臂当车,这利弊之间需好好权衡一二。依在下愚见,我军可南下,却要避敌之锋芒,这乃是未遇敌,非不战也。一旦将来战局明了,再做打算不迟。”

他捋着胡子,叭叭一顿瞎白话。

这气得一名缠着绷带的军官使劲一吸气,带动了伤口后疼得是龇牙咧嘴,不就打不过人家要躲着走么?这红口白牙的,还得是文化人会逼逼啊。

但还真别不服气,往往就是这种人最受领导喜欢,你以为自己是谁?领导用得着你告诉他什么是对的?只需要按他的心思说话、办事就完了,这军官觉悟明显不如老白头啊。

孟恩远听完白老头的话,笑得山羊胡微抖。

“知我者白先生也,不谋而合啊,哈哈哈......”

随后他便开始了安排,队伍即刻拔营南下,并派出侦察兵先行一步,如果遇到倭军即刻回报。

不到一小时,三营士兵整装完毕,部队开始向南进发。

一路之上,侦察兵来回穿梭,一句句“未发现敌情”让孟恩远的心态渐渐平和,看来这和龙附近还真可能没有倭军过来。

就这样,部队来到了一处叫“泉眼”的小屯子外。

孟恩远看了看天,太阳已然西斜,再过几个小时就要黑天了,既然没有敌情,那不如就在这过夜吧。

他侧头朝着旁边看看,随后又指了指前面的几十户人家。

“去,让他们腾个地儿出来。”

副官回了声“是”,往后面一招手后拍马前行,一队士兵跟着他而去。

然后,原本宁静的小村子里便陆续响起了砸门、打骂、哭喊的声音,一时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士兵每到一户,就直接一脚将门踹开,用枪把里面的人逼出来,或是赶到地窖、或是赶进鸡窝,正房必须都给让出来才行。

孟恩远坐在马上看着,竟然“嘻嘻”地笑了起来,他脑中闪出在妓院做龟公时因小事被客人逼着喝尿的画面。

对嘛,有了这权力,不拿来欺负弱小干什么?

过了一会,从村子里头跑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顾士兵的阻拦也嚷着要见当官的。

孟恩远让他到近前来,老人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老生拜见大人,贵军远道而来本村有失远迎,还望手下留情啊。”

一直跟在后面的老白头凑过来嘀咕了一句。

“此人自称老生,该是个秀才出身吧。”

“切,”孟恩远不屑俯视老者,“屁的秀才,这点子功名是能当钱花啊,还是能挡子弹啊?”

老者顿时羞红了脸,举起的手微微颤抖。

“功名确实挡不了子弹,可土匪来时也没见您这位军爷过来挡上一挡啊?当年大鼻子来,所作所为也不过就这样吧。”

“你......胆敢如此跟本督办说话,来人啊,给我掌嘴。”

“是。”

卫兵上前就拉住老头,带向一边就要扇他大逼斗。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啪啪啪”几声枪响,几名派出去的侦查兵边朝天放着枪边发了疯地往回跑。

“不好了,倭军来啦。”

“啊?”